夜色已濃,是該點燈的時候了。
客房的正中央有一盞巨大的水晶燈從屋頂垂落,美得不可方物,可是曉棠研究半天,最後悲催地發現,它不是連著電線的電燈,也不是托著蠟燭的水晶燭台,找遍整個屋子也沒見到可以開燈的拉繩、按鈕,或能點火的打火器。
該不是要靠施展一點小法術才能點亮吧?“芝麻亮燈!”“急急如意亮!”“亮燈,亮燈,哈姆!”“熒光閃爍Lumos!”“親,亮一個嘛……”“你亮不亮?不亮我揍你了!”在嚐試遍了古今中外各種咒語,再加討好獻媚,威脅恐嚇之後,曉棠終於放棄了那盞水晶燈。
她呆呆地站在黑暗裏,望著那一串串晶瑩剔透的水晶石,夜光在水晶上流轉,折射出森冷邪魅的光芒,每一枚水晶裏映出一張臉,那是曉棠自己,然而晶體的棱角把她的麵孔拉扯得怪異可怖。
窗外有莫名的簌簌聲,天井裏那幾株會跳舞的植物白天看著分外妖嬈,在夜晚卻像瘦骨嶙峋張牙舞爪的姥姥。
“死水鬼,還不回來?還不回來!”曉棠惶惶不安地嘟囔著,終於忍受不住心中的恐懼,奔出屋外,想要尋找何遠風。
走廊裏空蕩蕩的,狹長幽深不見盡頭,嵌在牆壁上的鹽燈發出孱弱的光,而當曉棠走近時它好像被吵醒了似的,突然光芒萬丈,化身為一枚炯炯有神的100W燈泡,而路過之後,它又馬上變得奄奄一息了,前方另一枚鹽燈緊接著炯炯有神起來。“比我家樓道的聲控燈智能多了,原來魔法世界也講究低碳節能啊。”曉棠覺得有趣,輕快地奔跑起來,測試鹽燈的靈敏度,那光亮便跟隨著她,浪一般向前流動。
白天跟著應秧通過這些長廊時,因為太緊張,沒能好好欣賞,這會兒才發現牆壁上都掛滿了藝術品,那些畫作的題材和表現手法都是曉棠從未見過的,她評價不出好壞,但單從藝術品的驚人數量,就能體會到他們的精神世界十分富足。
曉棠沿著波浪般流動的燈光向前走,走著走著竟真的聽到走廊盡頭傳來了一陣陣海浪聲,曉棠循聲摸索去,不知不覺來到山頂院落的最高一層,此處建築一改木棉城城主府邸樸實無華的風格,忽然變成了高台榭,美宮室。庭院正中間坐落著一座恢弘的大殿,素潔而華美,在月光照耀下通體透著神性。大殿建於須彌座上,座間束腰刻綬帶紋,下梟刻仰蓮花,上梟刻伏蓮花。須彌座象征著世界中心的須彌山,那是宇宙間最高的山,日月星辰出沒其間,三界諸天也依傍它層層建立,用基座托起建築有獨尊與穩固之意。殿身是白玉磚牆,表麵淺刻三交六椀菱花格紋,無限重複,好似浩渺宇宙中的爍爍星芒。再往上是高大的重簷歇山屋頂,因厚重的體量顯得雄偉莊嚴,然而屋脊四角高高翹起又顯現出動態的輕盈,好像大殿生出巨大的翅膀,如鳥斯革,如翬斯飛。屋簷下有一塊匾額,寫著“該婭曜殿”,應秧說過,這是城主府上地位最高的神殿。
吸引曉棠至此的海浪聲從神殿的券門裏傳出,震耳欲聾,應該是到了聲音的源頭。房屋裏怎麼會有海浪的聲音呢?曉棠想進去一探究竟,卻礙於這是聖地,曉棠心有敬畏,已經邁上台階的腳又怯怯地收了回來,神殿可不好亂闖。她在門口轉來轉去,反複告誡自己“好奇害死貓”,可是那海浪聲一陣又一陣地召喚著她心中那隻叫做好奇的小獸,它又開始討價還價地自我說服:“隻看一眼,隻看一眼……”,曉棠鬼使神差地走進券門——天哪,這房子裏竟然有一片大海,而且是憤怒的大海,這時一個海浪朝她席卷而來,她連忙逃跑,可是來不及了,那海浪已經將她吞噬,曉棠緊緊的閉上眼睛,卻發現身上毫無感覺,自己分明就站在浪潮裏,聽著海的聲音,眼前一片湛藍,可是並無海浪拍打的觸覺,衣襟也是幹爽的,難道這房間裏的海洋僅僅是幻象而已?這簡直就像是一場加強版的3D電影,而她走到了電影裏麵,那些珊瑚、水母、漂亮的深海魚類就在身邊,可是伸手去碰,卻發現隻是光線製造的幻影,莫非全息技術已經實現了?她迷失在幻象裏,不知不覺越走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