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沿著一個又一個軀體,緩慢的流進了屍堆旁的一個湖裏,碧綠的湖水,已經被染成了鮮紅,那樣刺目的顏色,瞬間刺痛了孟蝶的心。
就像是有人拿著一把鋒利的小刀,一刀一刀的割在她的心上,毫不手軟。
孟蝶捂著自己的心口,忍不住的一步步往後倒退。她突然想要逃跑,想要逃離這裏。為什麼這麼殘忍的一切,要由她來承擔?為什麼?
孟蝶似乎看到,麵前的那些死人,一個個活了起來。
他們身體僵直,眼神木訥,指甲長而鋒利,他們一步一步的,向著她逼近,以至於她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們頸部的咬痕和身上撕裂的傷口,還有噴湧而出的暗黑血液。
“啊!“孟蝶不受控製的,大聲尖叫起來,繼而像發了瘋般的到處狂奔,像是要擺脫什麼,但隻有她自己知道,有些東西一旦接觸,這一輩子怕是要如影隨形了。
她跑著跑著,隻覺一陣天旋地轉,然後她便笑了……終於,終於可以解脫了麼?
迎接孟蝶的,不是意料中堅硬的土地,和叢生的雜草,而是一雙寬大的手,和一個堅實的胸膛。
她抬起頭,迎上了韓衝擔憂的眼神,心裏莫名的溫暖了一下。
她此刻很想扯出一個笑容,來寬慰別人,也安慰自己,可她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最後隻能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佑良,你派人前去查看一下,是否還有活口,雖然這種情況下,存活的希望不大,不過能救一命便是一命!”韓衝直接命令道。
他這次沒有了一絲,要嘲笑孟蝶的意思,因為饒是他這種見慣了戰場廝殺、流血漂櫓場麵的人,麵對此景仍會不寒而栗,更何況沒有見慣生死的孟蝶了。
他當機立斷的下達命令,期間沒有鬆開抱著孟蝶的手臂,他怕他一鬆開手,孟蝶會連站的力氣都沒有,隻能倒在地上。
“是,我這就去!”韓佑良擔心的看了孟蝶一眼,便吩咐同樣被嚇到的士兵們,上前仔細查看,嚴令不準錯過一個活口。
過了好一陣子,孟蝶才緩了過來,她伸手接過韓衝遞過來的水袋,喝了兩口,咧開慘白的嘴唇道:“我沒事了,你過去幫忙他們,把那些屍體都燒了吧!”
這或許是目前,唯一最好的辦法了!
雖然說這個時代,死者為大,土葬是對他們的尊重,但是感染了瘟疫的屍體,如果不及時處理,恐怕會致使細菌蔓延,釀成難以預想的後果。
韓衝並未有所動作,緊皺的眉頭,也一直都沒有舒展。
他再怎麼粗心大意,還是清楚的看到了,孟蝶眼中逐漸明晰的恐懼,奈何她一直都那麼執拗的堅強著,讓人忍不住心疼。
果然,自己還是令人擔心了麼?
孟蝶抿了抿略顯蒼白的嘴唇,終於努力展開了一個微笑,勸說道:“我沒關係的,你快去!”
“好吧,你有事叫我!”韓衝有些不放心的道。
既然顧惜言這麼堅持,他也隻能遵命,將她靠在一塊較為光滑的石頭上,又將所剩不多的水袋,放在她腳邊,起身向忙得暈頭轉向的士兵們走去。
孟蝶其實身體上,壓根兒就沒什麼事,隻不過她習慣了現代風平浪靜,舒適安逸的和平社會,突然而來的死屍橫陳的場麵,讓她一時接受不來。
或者說,她根本無法接受,如此肆無忌憚消逝的生命……
人有時候就是想給自己一個理由,無所顧忌的沉默也好,肆意的號啕大哭也罷,隻是為了發泄積鬱在內心,許久的悲傷或憤怒。
孟蝶現在就是這樣一種情況,自穿越而來以後,她一直以很樂觀的態度,來看待這一切,認為隻要有希望,何時何地都可以是天堂。
可是經曆過層層磨難之後,她才發現,一切似乎比想象中艱難很多。
尤其是現在,那麼多死人,他們也曾鮮活的存在於這個世界,卻很快就要被遺忘在曆史中了。
而自己呢?是否有一天,也終將變成一粒塵埃,消失在茫茫曆史長河當中,沒有人會銘記,亦沒有人會想起!
眼淚就這樣順著眼角,劃過臉頰,一顆一顆的落在了,孟蝶光潔的手背上。
淚眼朦朧中,她看到那些依然努力活著的人們,他們麵對屍體,依舊無所畏懼,他們或許從未考慮過名留青史、萬古流芳,他們隻想現在好好的活著。
孟蝶伸手抹去臉上的淚水,突然為自己此刻的懦弱覺得不值,人生在世思慮過多,總會畏首畏尾,何不拋開一切,隻為現在而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