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紅塵換了件素白的衣服,退去了繁複的妝容,走到大廳的時候,正看見肖遙坐在窗框上飲酒。
夜已經很深了,客棧的大廳裏也並沒有點蠟燭,唯一的光源就是開著的那扇窗,窗外的月色正好,斜斜的照耀這窗子周圍的那一小片土地,細筆描摹出一個少年的身影,英挺又帥氣。
習武之人的耳朵是何其靈敏,即使是用了些許的輕功,下樓的時候還是被肖遙發現了。
正好一陣風吹了進來,吹亂了肖遙額前的碎發,讓他那一刹那有一絲迷離的美。
勾唇笑了笑,抿了一口屠蘇,低聲的歎道:“你還是這樣更好看些。”
紅塵勾起一邊的唇角,輕蔑的問道:“嗬,我們之前,認識麼?”
肖遙垂眸思索一番,便釋懷般的笑了,似是早就料到她會這麼說一般:“春雅閣上的紅塵姑娘,仙禽大會的洪紳航,就是不算舊識也有多麵之緣,怎麼說是一點也不認識呢。”
紅塵聽了這話便鬆了一口氣,還好沒有西風殘的寧碧。
想來上官陽答應的事便輕易不會反悔。
他應還不知西風殘的真相。
伸手拿過肖遙的酒壺呷了一口:“你今日出現,當真如你在畫舫上說的一般麼?”
“原本是如此,”說著,肖遙的目光便延伸到窗外:“隻是想好好的聽聽那首歌,可結果上了船我便認出了白道大俠兼武林敗類的風漠北,本想轉身離去,不多做糾葛,卻看到你,好像需要幫助的樣子,所以便留下了。”
開玩笑。
“誰需要你幫助了!”
“哦?可我看你靠在他懷裏那一瞬,眼裏寫滿了不願意。”
紅塵一愣,連嘴都微張著,很難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在魔教這麼多年,喜怒不形於色,心思絕不會隨便讓人揣測了去,可偏偏就是這個人,在春雅閣的樓下用悲憫的眼神看著自己,就是這個人,在仙禽的比試中憐憫無措的看著自己,就是這個人,在剛剛又自作主張的“幫”了自己。
但最可惡的是,卻偏偏都被他說中了,看穿了。
該死的沒辦法反駁。
就好像在這個人麵前,什麼遮掩都沒有,就這麼被他大大方方的看了去。
抿了抿唇,紅塵開口問:“你可知我的身份?何須你莫名出手相助。”
肖遙轉頭看著她,像是聽到了很好笑的事情一般:“身份?你指的是什麼?魔教弟子麼?就是魔教弟子,也總會有需要別人拉一把的時候,我隻做自己覺得對的事,身份背景,與我又何幹呢?”
“嗬,原來在你心裏,濫殺無辜是你覺得對的事兒?”
這明顯不是一個問句。
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看看這個人會不會生氣,就是想沒完沒了的挑戰他的底線。就是想看看他生氣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或許僅僅是被人看穿後的不甘心而已。
可他就是最特別的。
沒有解釋,沒有生氣,他隻是笑著喝了一口屠蘇,而後說道:“你若那麼想,便隨你吧。”
肖遙,和你從西風殘分離,不過是近一年的光景,而你,卻變得越來越遙不可及。
究竟經曆了什麼,讓你通透至此。
看似比以前愛笑了,話多了,可實則,卻是淡漠了。
何謂逍遙,又或者,你是真逍遙了。
紅塵突然很想笑,而且她也真的開懷的笑了。
梨渦淺淺。
肖遙看了看突然笑起來的女子,歎道:“你笑起來也真的很好看,在我認識的人裏,能跟你相提並論的也隻有她了。”
“哦?那你說說,我們誰笑起來更好看?”
“她笑起來,不若你美,但是。。。。。。”
肖遙的臉上有浮現了不太一樣的笑容,他不再說話,隻是低垂著眉,慢慢的喝光壺裏的酒,之後就閉上了眼睛。
他不說紅塵也知道,那個人,是一陣風。
輕輕地吹進肖遙的生命裏,不到一年,便帶他走過了情愛的疑惑,緊張,猜測,甜蜜,拉扯,心酸,痛苦,決絕,還有無窮無盡的思念。
而後她又像風似的,輕輕地走了。
差點生生剜去了肖遙的一顆心。
紅塵也不再詢問,隻是靜靜的陪著他,輕輕地倚在另一邊的窗框上,和他無聲的分享同一片天空,同一片月色。
同一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