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些信念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如果它們能讓秉持信念的人不斷受益,順風順水,信念也會不斷加強,甚至固化為信仰,以後就算遭遇到挫折也難以撼動。但如果它們讓秉持信念的人不停受挫,厄運連連,信念就會隨之動搖,最後崩塌。
光子因童年的遭遇,變得不再信任別人,並且認為隻有通過欺騙和掠奪的方式才能生存,她也的確依靠這些生存下來了。但人活在世上絕非僅僅為了“生存”,當生存需要滿足後,人們就會需要更多的東西,安全感、友情愛情、名譽地位、乃至對人生終極目標的自我實現。
光子當然也需要、甚至渴望這些東西。但是僅靠欺騙和掠奪是不可能得到它們的,她有很多男人和金錢,但從來沒有獲得過愛情和安全感。
在學校時她和清水比呂乃、矢作好美組成了不良少女集團,可她們之間完全不存在什麼友情,實際上她們三個早就因為分髒不均而矛盾重重了,不過是因為光子有黑幫背景而讓另外兩人敢怒不敢言罷了。
至於名譽地位乃至人生終極目標,和黑社會有染的光子更是連做夢都不敢想。在她對自己未來的設想中,最好的結果是成為某個富商的情婦或某個黑幫的大姐大。雖然這樣的人生遠景並不能讓她感到開心,但她也不覺得有多遺憾,在她的潛意識中,這大概是她最好的歸宿了。
但淩峰的出現,讓光子的人生信念產生了動搖,他敢一個人對抗桐山的勇氣、他在山頂上發布“安全聲明”的壯舉、他堅持把同學們聚集起來的決心,都深深地震撼著光子。
雖然當時她覺得這個轉校生完全是在做白日夢,說得更難聽點兒是自尋死路。
但自從昨天上午她在鐮石村殺死了瀧口和旗上之後,軍方的廣播中再也沒有新的死亡者出現,而她也再沒有遇到過任何在野外落單的學生。思維敏銳的光子馬上意識到,“南野”聚集學生的計劃竟然真的成功了!
從還活著的遊戲者人數上來看,減去她自己和決不可能和學生們聯合的殺人狂桐山和雄,“南野”可能已經聚集了多達20名學生!而且其中包括三村、弘樹和七原這些非常有能力的人,這代表著他已經完全控製了整個“遊戲”的節奏,甚至真的有機會突破“遊戲”的規則,帶著學生們一起逃出這個島!
原來不靠欺騙和掠奪、通過相互信任與合作的方式,也能在這種近乎絕境的情況下覓得生機?此時的光子已經有些懷疑自己所持的人生信念是否正確了,她開始後悔在鐮石村殺了那兩個男生,如果帶著他們去找同學們的話,同學們也未必不會原諒她。那她也不用冒著巨大的風險,用挾持真弓這種連自己都覺得可笑的方式來威迫“南野”讓她加入。
而淩峰剛才的一番話,道理雖然簡單直白,卻刺中了她人生信念的致命要害。光子並非愚鈍的人,相反她可以稱得上是天資聰慧。被淩峰一通斥責,猛然間天良被喚醒,發現自己一直秉持的信念是多麼的荒唐幼稚、難以自恰,所做的事情又是多麼的傷天害理、可鄙可悲。羞愧難當之下,終於情緒崩潰、痛哭失聲。
自9歲之後,除了為達到某種目的而演戲,光子便再沒有真正發自內心地流過眼淚。而現在,她似乎是想把6年來沒有流出的眼淚一次性流完,用這些眼淚把6年來身體上的傷痕、肮髒和屈辱一次性衝洗幹淨。
真弓脫離了光子的控製後,並沒有麵露喜悅,也沒有馬上跑到淩峰身後躲避,反而蹲下來抱著光子的雙肩,陪著她一起掉眼淚,光子哭得更凶了。
淩峰也有些錯愕,他之所以說這些話,一是回想起了自己少年時在叢林的生活,有感而發。二是擾亂光子的心神,為自己營救真弓製造機會。他剛才踏前一步,正是為了拉近和光子的距離,隻要光子對真弓不利,他藏在右手袖口裏的飛刀就會立即出手,直刺光子的眼睛。
沒想到飛刀尚未出手,光子竟然自己先把鐮刀丟掉了,還坐在地上嚎啕痛哭,這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想上去把她擒住,真弓卻又呆在她的旁邊不肯離開,為了避免再節外生枝,淩峰隻好先等兩個女孩兒哭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