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來說,金錢這東西,該我拿的,我一分錢也不會少拿,但不該我拿的,我一分錢也不會多要。
方揚皺著眉頭,“還有別的要求麼?”
我微微搖了搖頭。
“好,成交。”方揚終於笑了,然後他不緊不慢得告訴了我他的一個重大決定,“對了,忘了告訴你,你的這份工作是要在法國進行的,今晚我接我媽出院,明天我們去巴黎。”
我幾乎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隻是瞪著眼睛看著他。
“你……決定了?”好半晌,我才擠出了這句話。
他輕輕點了點頭。
“問過醫生了?”我接著問。
“嗯,”他答著,“醫生說尊重並理解病人和家屬的決定,不過他開了能緩解病痛的藥物。”
說實話,我很佩服他的勇氣。
雖然,我嘴上一直說要顧及莫阿姨未了的心願、要理解莫阿姨的想法,可是,如果真要讓我做決定,讓我親手把自己母親身上插著的各種管理拔下來、並直麵她的死亡,我覺得我未必能有這樣的魄力。
“那,莫阿姨她知道了嗎?”
“還不知道。你現在去收拾下旅行用品,我等你,我們一起去醫院告訴她。”
大約半小時後,方揚開車帶我來到了醫院。
一周沒見莫阿姨,感覺她又清瘦了不少,臉上也沒有了前幾日的神采。在我看來,即便她一直待在醫院接受這所謂的現代醫學治療,頂多也隻能再維持一個多月時間了。
可以想象,當我們告訴莫阿姨這個重大決定的時候,她臉上那興奮而激動的表情,就像個得到媽媽新玩具的小朋友一樣,拍掌稱快。僅用了半個小時時間,她就收拾完了病房的所有物件,迫不及待得要走。
辦完出院手續,方揚開車帶著我們離開,今晚先行在方揚的別墅住一晚,明天一早出發。
在車子駛出醫院大門的時候,莫阿姨沒有一絲留戀得說道,“感謝你們!這個地方,我真的是一分鍾也待不下去了……”
來到方揚家,我按照方揚的吩咐,把莫阿姨安頓在了一樓客房。本來我準備去廚房準備食物的,卻被莫阿姨一把攔下了。
“小蓓,今晚讓我親手給你們準備晚飯,好嗎?不過你別讓方揚知道,不然他肯定不同意。”莫阿姨懇切得看著我。
我臉上露出為難之情。
“小蓓,求求你了,都十年了,我都沒給我兒子做過飯……”她的語氣越來越哀怨,到最後,幾乎是在哀求我了。
我歎了口氣,點頭答應了她的要求。
既然把命運交給了上帝,就交得徹底一點吧,方揚應該也能理解。
我陪著莫阿姨進了廚房,她做大廚、我打下手,協助她做了幾個方揚喜愛的中式飯菜。
過程中,我一再深深得感受著方揚這個決定的正確性。別的不說,從我到醫院再次見到莫阿姨、到現在我們一起在廚房裏做飯,也不過兩個小時不到的時間,莫阿姨的臉上已經完全恢複了往日的神采,不,應該說比往日的情緒更加高亢,連我以前沒在她身上發現過的幽默、搞笑的氣質也淋漓盡致得展現了出來。再把她當病人看待,可就真心不像了。
在這一點上,我更加堅定得認為,現代醫學也許能解決很多軀體上的漏洞,卻無法修補靈魂。當人們快要走到生命的盡頭之時,與其再千方百計得去修補身體的漏洞,倒不如灑脫得放手,追隨靈魂而去,還能求個開心痛快。
當方揚收拾好旅行用品,聞著香味來到餐廳用餐時,我和莫阿姨已經落座等候了。
看著一桌精致的中式飯菜,方揚臉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當他拿起筷子來一一品嚐時,更是不敢相信得看了我一眼,“這,是你做的?跟上次味道有點不一樣啊。”
我狡黠得笑著,“有沒有,媽媽的味道?”
他不敢相信得看了一眼莫阿姨。
“是我跟小蓓申請的。沒有幾頓了,就讓我給你做一頓吧。”莫阿姨解釋著。
方揚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拚命夾著飯菜,默默得大口吃著。
我看到,他和莫阿姨的眼睛裏,都閃爍著點點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