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3)

——翊朝帝恂26年,人王萬東牒設計篡權,羽皇雪穆恂在天啟城外遇弑,隨行心腹無一活口。不出一月,萬氏鐵騎自南往北一路攻掠,直襲京都秋葉,秋葉京始料未及布防失當,一時城破,雪氏一脈幾乎盡遭屠戮。史稱偽月之變。

戰場上隨處可見歪倒的白荊花大旗,宣告著雪氏政權的淪陷。大雨衝刷著戰爭留下的痕跡,死人堆裏血水四淌,穿胸而過的刀上掛著殘缺的內髒和血,在雨的映襯下發出清冷的光。肮髒的泥土粘在屍體上,大雨過後,一個又一個年輕的麵孔露了出來。他們的眼睛茫然地向天空睜著,雨點再大,都不會再眨一下了。

群狼撕扯著戰士們的護甲,趴在那些屍體的臉上啃食眼珠,沒有人攔著他們,也沒人能攔住他們。數月前,萬氏的攻城錘搗毀了秋葉京的城牆,呼嘯的戰馬踏碎城門,人族騎兵肆意屠殺著城裏的臣民,那些手無寸鐵的無辜者四散而逃,殺伐震起的塵土掩蓋了一切,失落的秋葉在無聲哭泣。

此時,重裝的三百羽騎在大雨中奔襲,馬蹄狠狠地踏在鬆軟的泥土中,泥土翻卷開來,留下一個個深坑。最後的白荊花血脈被這行羽騎護在中心,但她明顯已經昏過去了。這個看起來無比嬌弱的女孩身著戰裙,在昏死的前一刻還試圖帶領羽家軍做最後一輪衝鋒,要不是羽沐陽將軍及時把她打昏過去,她早就喪生在雙方騎兵的對撞之中了。

羽沐陽渾身是傷,甲胄上滿是血跡,一隻胳膊緊緊箍著年僅十六歲的公主,生怕她因馬上的顛簸而墜落下去。打到現在,他身後的數十騎幾乎都喪失了戰鬥力,即便這些精兵原本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手,但終究耗不過貪狼般的人族的消耗戰。自秋葉京在瀾州各大城郡蔓延的惡戰連續了幾個月,他們這一股孤軍,幾乎是從死人骨頭裏爬出來的。

他們一路往南,其間突破了萬氏大軍好幾層的包圍圈,最早的八百多騎最後隻剩下不足三百。追兵緊逼在後,每天都有人死去,羽沐陽看著仍在昏迷的雪淩瀾,看著她白皙的臉上已經凝固的血塊,心裏有絲抽痛。

血是上一個護送公主的士兵留下來的,他用自己的後背硬生生擋下了六支箭,沒有讓公主受到任何一點傷。他臨死之前把公主送向羽沐陽,然後拄著劍孤身一人站在雨中目送同伴們遠去,羽沐陽目睹了他的頭顱被人族騎兵斬下來的那一幕,卻隻能繼續向前,殺出血路。

同伴們的呐喊聲打斷了他的回憶,敵人再一次迫近,刀光割裂雨幕,漫天的箭雨壓過來。所有士兵在聽到弓弦繃緊的時候紛紛緊貼馬背,嘴中發出尖銳的呼哨聲,久經戰陣的馬匹立刻熟練地散開尋找遮蔽,箭雨也無法減緩他們的步伐。

隻有羽沐陽除外,他的身軀護住公主沒法躲閃,隻能任憑銳箭刺穿他的護甲,噬咬他的血肉。

“離夏陽港還有多遠?!”

“黎明之前就能趕到。”

“前麵岔路分開走,羽迅一隊跟我走小路,其他所有人走大路。”羽沐陽判斷著形勢,冷靜地說道,“我們人少,他們會認為是誘餌,不會分太多的追兵。”

“那……首領,我們在哪裏會合?”

“無須會合!往南走,越往南越好,擺脫了追兵,你們就都解甲,不要再做白荊花的武士了……”年輕的少將軍說著,聲音低了下去,“你們給我去南方,避開戰爭,養一方林田,生兒育女,不要再過朝不保夕的日子。”

“可是……”

“立刻執行!”

孤軍隨即分開兩截,原本三百人的殘兵隻留給羽沐陽十幾人。戰馬喘著粗氣,即便在雨幕中馬身也浸出了紅色的汗,熱氣揮發出來,帶著血的酸臭味。羽沐陽一刻都不敢耽擱,再往前趕十幾裏就能到索橋關,那裏是天險之地,水深六十尺,索橋隻有一隊馬可通過,他和身邊這些同伴守住索橋關,能為公主爭取更多的時間趕到夏陽港。他已經安排快馬給鎮守夏陽的父親送了消息,公主會在黎明時到達那裏。相信接應的人也已在奔襲而來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