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侍者手端著餐盤,來回行走於餐桌之間,時不時俯下身子,耐心地應答著客人的各種需求。
不一會兒,係著藍色條紋領帶的服務員端著菜,向她走來。她注視著法國男人走路的樣式,帶著與生俱來的優雅氣息。
拿著刀叉,低頭獨自欣賞著這些美味漂亮的菜式,她感到某種窒息的沉重。眼前這樣的場景,曾多次出現在沉和與她共有的記憶中,他給她做簡單美味的法國菜,他教會了她怎麼用刀叉,他也會在用餐時,哼上幾句好聽的法文老歌。
她對於他的依賴,至小便是根深蒂固的,從兒時不可名狀的執,到長大愈漸清晰的癡,幾乎用盡了所有對感情最美好的憧憬與希冀。
人在失去氧氣時,會產生一種從身體向頭部迅速蔓延的炸裂感,如果不斷掙紮,這感覺也會不斷加重,然後進入到一種近乎窒息的無意識狀態,身體仍會習慣性地保持呼吸,但這種呼吸隻會加速著死亡,直到生命終結的那一刻。
所以,一個人深入骨髓的痛苦,一定不會太激烈,因為它沒有出口,它就成了這個人的存在。
麵前的主食仍是法國麵包。在普羅旺斯,這種區別於傳統長棍硬麵包的圓頭麵包,相比之下,更有嚼勁。
一盤精致的冰激淩,乳白色的三角形切麵,再放上一小根接近於火柴棍體積的褐色狀物體。她知道這應該就是雲拿尼,她記得沉和曾對她說過,這種香料的功能會讓過分甜膩的食品變得恰到好處,多了些濃厚的韻味。
而另一盤蜜瓜與火腿的絕妙,是鹹味富有質感的火腿與切得精細的香甜蜜瓜搭配,這種甜鹹的大膽搭配,如若在中國,斷然不是盛放在同一盤子的類別。
還有普羅旺斯一貫流行著的粉紅酒,她點的是一種叫做康帕尼的玫瑰粉紅酒,顏色如粉紅玫瑰般淡雅晶瑩,手上端起了酒杯,她看到原本坐在她斜側麵不遠處的一位男子站起來麵朝著她的方向走過來。她輕輕搖晃著手中的杯子,注視著他們之間逐漸縮短的距離,淺酌一口,味蕾上瞬間遍布一種清香的果味爾後是紅酒的甘醇。
他已來到她的麵前。這應是異國第一個如此接近她的陌生男人,銳利分明的輪廓,與自己有著一樣的外貌特征,他伸手指向她旁邊的椅子,小心翼翼坐了下來,她微笑示意著。
“bonjour”她聽著她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問好,腦海中浮現出卻是另一個男人英俊的輪廓,是一瞬卻足以致命的回憶,以至於產生片刻的錯覺。衍說。嘴角囁嚅著沒有出聲,可心的疼痛感讓她臉色變得瞬間蒼白起來,不由抿起一絲苦笑,隨後又恢複常態,禮貌性給予對方同樣的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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