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了兩節課之後,宋雨晴堅持就不下去了,難受得眼淚直流,陳剛本來就向著她,更見不得她流眼淚,隻是說:“你回去吧!下次再犯錯誤,掉眼淚也不管用了。”宋雨晴艱難地站起來,適應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走出了辦公室。其餘的女孩兒們開始慌了,自己還得蹲到什麼時候呢?陳剛似乎看出了她們的心思,慢悠悠地說:“你們剩下的,什麼時候真心懺悔了,掉眼淚了,你們就可以回班了,這件事兒就算了結。”
憐秋心裏沒有一點負罪感,哪裏哭得出來?她用餘光偷偷觀察蹲在她左右的患難姐妹們,她們都低著頭默不作聲,不知道在想什麼。
陳剛起身出了辦公室,估計是去班級後窗那裏視察了。她們都鬆了口氣,開始站起來換腿。
“哎,要不在地上吐一小口口水吧?我真哭不出來!”尚丹丹苦著臉對其餘的姐妹們說。
其他人都被逗笑了。
憐秋膽子小,輕聲說:“萬一被發現不是眼淚怎麼辦?”
尚丹丹沒搭腔,憐秋看到她環視四周,似乎在找什麼。忽然下課鈴響了,陳剛馬上就要回來了,尚丹丹忽然垮了個大步,把手伸進離她最近的飲水機旁的水盆裏,輕輕沾了一下,在臉上抹出兩道“淚痕”,然後又沾了一下,迅速收回跨出的那條腿,屈膝蹲下,把手上的水彈到地上兩滴。幾個人都被她的動作逗笑了,抿著嘴看著她。這時陸續有老師回辦公室,幾個人又立即低下頭蹲好,不敢再亂動。
陳剛回來後竟然沒有懷疑那兩滴“眼淚”的真實性,放走了尚丹丹。剩下的幾個姑娘又陷入了沉默,憐秋想這下非哭不可了,她記起有個演員曾經說過,演哭戲時多想自己最傷心的事就會哭出來了。於是她開始回想,想了好久竟然沒有最令她傷心的事。
身邊已經有人離開了,憐秋低頭看到走的人留下的那滴眼淚,慢慢被吸進水泥地麵,漸漸幹涸。人家是怎麼哭出來的呢?因為違反了紀律而覺得丟人嗎?自己為什麼不覺得?憐秋忽然覺得自己墮落了,臉皮變厚了,不知羞了,不再是從前的聽話學生了,她開始覺得很對不起媽媽。如果不哭,就得請媽媽來,到時候媽媽一定會對她失望。
她想起媽媽為了讓她進這所初中去求外公,外公又去求老同學,好不容易來了這裏,就是為了讓她得到最好的教育,而她呢,現在因為犯了錯,狼狽不堪地蹲在老師辦公室裏,被過往的老師指點、笑話……她嚴重偏科,學不好物理和數學,她辜負了媽媽和外公的期望……更慚愧的是,她剛來到這所學校時的雄心壯誌,如今都消磨殆盡……
從前受到批評就難過好幾天,她總會羨慕那些從辦公室裏出來就又變得生龍活虎的同學們,自己為什麼做不到那麼灑脫,為什麼那麼在意老師的批評?如今終於把自己變成那樣的人了,為什麼還是覺得難過?
眼淚模糊了視線,一滴淚從右眼眶劃過臉頰,滴在黑色休閑褲上,畫出一個更黑的小圓片,憐秋沉浸在悲傷的思緒裏沒有注意,然而陳剛卻注意到了,他說:“我看許憐秋哭了,許憐秋,你回去吧!”
憐秋吸吸鼻子,艱難地撐起麻木的雙腿,緩緩走出了辦公室。眼淚在出門的那一刻噴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