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理智,多麼冠冕堂皇,連我都忍不住想為自己鼓掌。可當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我連最基本的冷靜也扔得一塌糊塗。
納蘭煌在逼我,那三個條件分明是故意刁難。我可以舍棄虛名,可以還之疆土,但我不能背信棄義,如果我因為她罔顧手足之情,那麼,我會看不起我自己,這樣的人不值得她交付真心。
她衝我笑,笑容裏沒有責備,卻充滿挑釁與決絕。這女人,我真想揪她過來狠狠敲上一記暴栗,居然在這個時候使性子。
西征一役以納蘭煌請降告終。班師回朝,靖寧王府門庭若市。
喜帖送來那日,我砸了書房裏所有能砸的東西。
看著滿屋狼藉,流風連連哀歎,痛心之情溢於言表。“大哥,這些可是前朝的青花瓷,當年我費了老大勁兒來弄到的。”
我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有空心疼銀子,倒不如想想怎麼把人找回來。”
流風撇撇嘴:“她那脾氣比驢還倔。再說,她跟死人吃什麼醋。”
我被他逗笑,正要反駁,忽然口中一陣腥甜。想不到我慕容蕭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竟著了納蘭煌的道兒。風燼用銀針為我除去小部分毒素,說是雖無大礙但要痊愈尚需靜養半月,否則會落下病根。
我沒答應,兀自吩咐小五備馬。風燼想攔,卻被我一句話堵了回去。“你自己半死不活的,就別替****這個心了。反正死不了,留著命帶她回來就好。換了是你,隻怕比我走得更快。”
見我堅持,流風隻好鬆口:“大哥,這事兒急不來,咱們總得合計合計。離婚期還有段日子,好歹歇幾天,至少等到天亮再說。”
我猶豫了下,終於沒再反對。
一夜無眠,我披衣起身。
庭院裏緇衣廣袖的男人形單影隻,看見我來,他收了洞簫微微一笑:“可是在下擾著王爺清眠?”
他的聲音很好聽,冥冥中帶著安定人心的味道。這是一個溫雅到骨子裏的男人,因為她的緣故,我素來很是排斥,不想今時今日,我們倆竟能如此平和地坐在一起。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不知今日王爺可能給我答案?”
我點頭,形容篤定。
傾盡天下,不想十歲那年夢師批命竟一語成真。
夭兒,你贏了。
原來江山如畫,抵不過你眉間一點朱砂。
頭頂是懸空的長繩,腳下是無盡的深淵。天堂與地獄,僅僅咫尺之遙。
天黑了又亮,記不清多少時候,我的雙腳才真真正正落在了淺灘。
她沒死,臉頰處的傷痕奇跡般痊愈,原本黯淡的桃花鮮亮如昔。
約摸半月,她幽幽轉醒。
確定不是做夢,我大笑著擁她入懷。
“哥哥,你怎麼了,你抱得我好緊。”她張著清澈的瞳仁,一臉訝然。
“你,叫我什麼?”我頓時渾身冰冷。
她愣了愣,繼而怯怯道:“你不是哥哥嗎?”
我搖搖頭。
她有些失望:“可是你們長得好像。”
“是嗎?”
“嗯。”
“那我帶你去找他好不好?”
“真的嗎?”她眼前一亮,抱著我的胳膊笑靨如花,然後絮絮叨叨講起過去。
她什麼都忘了,獨獨除了風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