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鏡朱顏,女子傾國傾城的容貌似曾相識。她的淡漠被鮮豔的紅色包裹,她的蒼白被厚重的珠粉掩蓋,眾人眼中,她依舊是完美無暇的準王妃。
王妃?是了,有個人也曾娶她為妃。十裏紅妝,萬頃桃花,可以想見那場驚世駭俗的婚禮是如何令人詫歎。
二十四年光陰,她成親兩次,是三個人名義上的妻子。很荒唐是不是?她笑。她記得數月前星河璀璨,她鳳冠霞帔與人共結連理,許下白首之約。她以為她終於不再孤獨,她以為一輩子也就是這樣了。
“我出去走走。”初染看了眼交頭接耳的侍女,徑自走了出去。知道她的脾氣,嬤嬤也不敢攔,隻遣了侍衛稟報納蘭煌,一邊派人瞧瞧尾隨其後。
天暗得有些詭異,密雲壓城,令人很是氣悶。她記得,昨晚還是月朗風清,距淩晨起床也已經好幾個時辰。那一瞬,初染有一種錯覺,仿佛初十的白晝永遠也不會到來。
她往南,一直走一直走。這地方納蘭煌曾帶她來過,看起來隻是一個高起的土坡,其實卻是一座山崖,崖下是湍急的流水,驚濤拍岸,亂石嶙峋。
那天,他在背後圈住她的腰站在這邊上,迫使她整個人微微向前傾斜。那一刻,她以為自己站在地獄的邊緣,臨近死亡的恐懼與淩烈的寒風令她禁不住哆嗦了一下。他笑得詭異,他說,生與死的距離,現在你可看到了?
邀請的賓客幾天前已經陸續到齊。慕容蕭沒有來,風燼也沒有出現。宓王納妃這等大事,他們不可能不知道,除非,是他們自己不願意。而毓縭,自那日之後也鮮少再有交集。其實,在她問他願不願意帶她走的時候,她的心裏不是沒有期待,期待他義無反顧地帶她遠離這是非之地,即使隻是一句難以成真的謊言。
曾經生命裏最刻骨銘心的三個人,最終沒能陪她到最後。這個賭,是她輸了。
“王,他們——”
遠處,兩個男人定定望著崖邊女子晦暗不明的側影。
盡管模糊,但他能夠肯定,今日的她必是翩若驚鴻。他記得,那年漫山紅遍,白衣勝雪的女子惡狠狠地瞪著他:再不放手,我可就不客氣了。後來,她果真沒客氣,重重踹了他一腳。
馬蹄聲近,為首的男人長劍浴血。
“算了,走吧。”
納蘭煌麵無表情地轉身離開。走了沒幾步,他聽見先後兩聲“夭兒”。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轉頭,他模模糊糊看到一個飄忽不清的白影躍空而下。
驚雷乍起,芳香馥鬱,灰暗的天幕驟然清明。
下雨了?他茫然伸手,掌心落入幾瓣殷紅。
“呀,你們快來看,外麵好多桃花。”
人們紛紛跑出來一探究竟,驚歎聲嬉鬧聲議論聲交錯嘈雜。
“納蘭煌,你無恥!現在你高興了是不是,現在你滿意了是不是?!”慕容蕭衝上來狠狠就是一拳,左臂的傷口因用力過猛又重新滲出血跡。
納蘭煌怒上心頭,赤手空拳與他扭打在一處。過了不知多久,兩人才精疲力竭地罷了手。
她死了,懷著對他的怨恨與遺憾而亡,這次,是真的不會再回來。
仰麵躺在草地,他的麵前落英繽紛,碧空如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