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他也笑。
“你聽,這是什麼聲音?”慕容蕭做了個噓聲,血沾上他蒼白的唇,露出安靜而綺麗的表情。
納蘭煌神色立變,他難以置信地抬眼去看,卻見漫無邊際的鎧甲紛湧入城。兵刃交接的聲音,戰鼓擂響的聲音,重重廝殺的聲音,這裏,那裏,全部都是。
“你......”
“沒有人告訴你對不對?看來你的細作還不夠火候。”慕容蕭勉力起身,仗劍一指,“跟高手過招,我當然要為自己留足後路。——勝負已分。現在你還有時間可以離開,又或者,咱們繼續打?”
納蘭煌扯下一截裏襯,簡單處理好手臂上的傷口。“不打了,反正來日方長。”
如今弓弩手損傷近半,而他們一行隻餘五人,再戰,不過是螳臂當車,他不是死於亂箭便是氣血用盡而亡。然,他是他的皮膚,他的血肉——扯開他,納蘭煌也會皮開肉綻,血肉模糊。他們都很吝嗇,所以他不願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
碧空如洗,他看見鋥亮的銀色無邊無際綿延鋪展,看見黑紅相間的旌旗自金光中獵獵作響搖曳生姿。
“你希望我贏嗎?”臨睡前,他這樣問。當時她正趴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翻著兵法,青絲如瀑,神情倦怠:“那你會輸嗎?”他一愣:“也許。”她懶洋洋翻了個身:“如果你們兩個一定有一個要輸,那我希望不是你。”
小校驚呼一聲過來扶他,卻被慕容蕭抬手製止。“無妨。情況如何?”
“大捷。副帥剿了殘兵,現下正往這來呢。”
“很好。”他頷首微笑,接過鎧甲披在身上,然後一步一步沉穩自若地走下城樓。高亢的呼聲,排山倒海,振聾發聵。
勝訊傳來,士兵們爭先恐後向外跑去,欣喜之情溢於言表。有人見初染站著不動,不由分說拉著她就跑。“我們贏了,我們攻下撒馬爾罕了。”
大軍凱旋,慕容蕭跨馬在前,目光掠過眾人停留在左前方一張素顏。四目相對,她青衣一閃,倏地隱沒在熙攘的人群裏。
“今晚設宴,不醉不歸。”
呼聲更甚。慕容蕭快馬一鞭飛奔上前,一把帶起匆匆離去的女子。
“放開!”
“不放!”
他厚著臉皮哼哼,反將初染箍得更緊。從沒有像現在這一刻,他覺得如此幸福。血雨腥風刀光劍影,若是歸來之時有她相候,又有何懼!
漸漸地,氣息變得濁重,他全身的重量幾乎都壓在了她身上。“走開。”幾次使勁,初染終於將人推離。慕容蕭滾了幾滾,眼前一黑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