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暗暗鬆了口氣。偷眼打量慕容蕭,見他正全神貫注看著圖紙,並沒有注意到她這邊。於是,觸及盤扣的雙手,忽然又神經質地縮了回去。
“你磨磨蹭蹭幹什麼,穿著外衣睡覺你不難受啊。”
慕容蕭頭也不抬,卻將她的小動作看了個仔細。初染臉一紅,心想他莫不是頭上也長了眼睛。不情不願照做,她嘟噥兩句裹了被子盡量往裏縮。
慕容蕭沒再理她,隻一門心思執筆圈圈畫畫。幽暗的燭火,半映出那張沉穩俊秀的臉。重遇的這段日子,盡管他倆朝夕相對,她卻沒有這般仔細地看過他。曾經的犀利張揚已被歲月融成了圓潤的輝光,一如既往的風神俊逸,很難看出他已過而立。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這樣的景你想不想看?”
出征前,他這樣問她,笑容朗朗。仿佛他們不是去打仗,隻是閑暇之時郊外踏青,無關生死,無關約定。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熄了燭火擱筆起身。初染忙閉上眼睛裝睡,可等了許久也不見人過來。偷偷睜眼打量,這才發現他已在榻上睡下了。
星垂平野,他很快睡著,她卻一夜無眠。
之後幾天也都是如此,無論他睡得早還是晚。問及原因,慕容蕭頗為奇怪地看了她幾眼,然後扔下一句:“睡相那麼差,也不知風燼是怎麼忍的你。”
初染被噎住,頓時心裏僅存的一點內疚也消失地無影無蹤,結果那天她被氣得輾轉半夜。不過那以後,她的失眠之症不治而愈。
之後半月,雙方又大大小小打了好幾場。納蘭煌由於禹都一役元氣大傷,轉而改為守勢,慕容蕭趁機連取數城。
嵐鏡的傷勢基本已經痊愈。其間初染去看過她幾次,發覺這對冤家是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尤其是前幾天她還不能下地的時候,慕容流風給她上藥都是針鋒相對的狀態。攪得煩了,他索性用布團堵住她的嘴。
“自作自受,誰要你厚著臉皮不肯走。我好心好意收留你,你卻不分青紅皂白開口就罵。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才遇上你這女人!——喂,你別亂動好不好。”
報複般地,慕容流風加重了手中力道。嵐鏡悶哼一聲,無奈雙手被縛,話又說不得,氣得她隻能怒目而視。
軍營裏每個人都在忙,上至將帥,下至一兵一卒。慕容蕭每天將近子夜才休息,有時候和人商討軍情更是通宵達旦。她漸漸開始明白,為什麼曦凰百姓隻知靖寧卻不識君王。
初染幾乎是足不出戶。白天獨自窩在帳中看慕容蕭叫人尋給她的一些話本傳奇,傍晚則會和他四處走走,說些閑話。日子,變得沉悶而簡單。有時候她甚至以為他已經忘記了自己親口允諾的一年之約。
勝利持續了將近一月,直到撒馬爾罕城攻防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