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下雪了。”
風燼抬眼,果真瞥見細密密的雪粒子飄飄搖搖漾了滿空。
四年,四年了。
每一個飄雪的冬季,他拖著羸弱不堪的靈魂半睡半醒。那種寒心徹骨的冷,讓他加倍寂寞和害怕。
“等旋綺開花的時候,我就會回來了。”每一世的離別,他總是微笑著許下承諾。隻是這個承諾,會隨著時光的流逝漸漸變成遙不可及的幻夢。
枯木逢春,多麼美麗的謊言。然,他未曾料到,這一世的她,居然以血養樹,而本該在二十五年後消失的人成了寄居在旋綺中的一縷精魂。然後慢慢地,他開始聽見聲音,開始感覺到周遭的一切。某天睜開眼睛,他看見了桃花叢中傾國傾城的女子。
他想狠狠掐一下胳膊,以至於忘記了自己根本沒有骨血。
那一刻,他手足無措,高興地像個孩子。
去年秋天,他們出了臨川一直往東,走了很多地方,見到了不同的景不同的人。南沂的雨林,他們有幸目睹了百年難得一遇的西番蓮的盛放。再然後,他們去了棲梧,在那家家有花戶戶蔭綠的伊歌城郊,租了一小塊田地和幾間茅屋。
村裏的人淳樸而熱情。他們隻當他倆是家道中落的兄妹,但凡得空多少總會過來幫把手。尤其是隔壁的黃嬸,待初染視如己出,做了好吃的每每不忘分他們一份,鍋碗瓢盆有什麼缺的壞的她也立刻就從自家拿了來。
最簡單的生活,有些手忙腳亂,有些千篇一律,可是很安心。
“哥,你就讓我多看會兒嘛,回家就看不著了。”初染軟聲軟語地央道。
“無妨,反正我們還要在這裏呆上一陣,日後你想什麼看就什麼時候看。——聽說鳳都的雪已經沒過腳踝了,夭兒想不想看?”
“呃?”初染怔了怔,好端端的怎麼突然說起這個。“哥,出了什麼事?因為雪蓮?”想來想去,她隻找到這麼一個理由。
去年冬日途經天山,風燼徹夜未歸尋得一株雪蓮,十五之夜以它入藥,效果絕佳。暫居棲梧的日子,初染的身體奇跡般地好了起來,臉上那朵桃花已變成極淡的粉色。這樣的逆轉,令她又驚又喜,卻也大惑不解。風燼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如今福澤到了躲也躲不掉。
雪蓮,極名貴的藥用植物,生長於高山嚴寒之地,生長緩慢,至少四到五年才能開花結果,且花期極短。能得一朵已是萬幸,她不認為他們會有那樣好的運氣,因而此行本身就沒抱太大的期望。不過,這跟鳳都又有什麼關係?
看出她的疑惑,風燼解釋道:“太後有恙,臨川府尹將今年開放的兩朵雪蓮都當作貢品送上了京。”在天山輾轉一天一夜,他隻找到兩處采摘過後留下的斷莖,再來,就是幾朵枯萎的殘萼。
“哥,難道你......哥,雪蓮沒有就算了,我們還是回去吧。”意識到他要做什麼,初染急忙阻止,先不論顏洛嘉,要讓他冒險她說什麼也不答應。
風燼卻笑:“隻是拿點東西,又不是去和毓縭打架,我有分寸的。”
“可是——”
“沒有可是。”風燼的態度很堅決,“夭兒,萬事我都可以應你,唯獨它不行。”毓縭的救贖,二十五年宿命的終結,這個千載難逢的轉機,他已等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