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朝會,趙一銘沒有出現。據侍衛稟報,昨晚前街走水,禍及趙府。除了回家小住的二夫人和隨侍的幾個女婢,其餘上下五十六口,無一幸免於難。
聽到這個消息,初染並沒有太多驚訝,百姓也不過當是一個意外,隻有那些朝臣心中雪亮。他們知道,秋慕雲開始動手了,而趙一銘,正是他警告的開始,更糟糕的是,皇帝似乎有意偏袒,那出乎意料的轉變,不由令人摸不著頭腦。
“覺不覺得最近那些人變安分了?”
禦花園的折柳亭,君臣二人在此對弈,毓縭執黑,秋慕雲執白。
“那是自然,他們雖不聰明但也不笨,這檔子道理還是明白的。”秋慕雲笑了笑,目光仍專注在棋局上,看著左下角漸漸明朗的勝勢,他拿折扇在毓縭麵前輕輕叩了兩記,口中戲謔,“皇上再如此心不在焉,今日怕是要輸給我了。”
毓縭倒也不在意,漫不經心地逡巡一圈,出乎意料地將棋子下在了天元,這叫秋慕雲大為訝異,以他平日穩紮穩打之風,是決計不會如此冒險的,正要發問,卻聽毓縭率先開口:“你這次,動作太大了。”
這種既肯定又否定的答案使得秋慕雲忍俊不禁,毓縭雖懂韜略精文武,但多少缺了幾分帝氣,江湖與廟堂,終究是不一樣的。皇帝殺人的刀子不能見血,可若有必要,就又得大大方方端出來讓所有人看。“就是這樣才好。皇上剛登基,有些事情還不能做,所以隻能緩,而對於目前不安分的人,隻有暫時堵住他們的嘴,金銀,或者是刀子。——假以時日,當皇上和靖寧王一樣的時候,你說的話做的事將再不會有人反對。”
聽了他這番話,毓縭不知怎的有些不舒服:“權傾天下,我並不想要。”
“可你已經沒有退路。”秋慕雲微笑著告訴他事實。
“退路,嗬嗬......”喃喃著這個詞,毓縭想起了夕陽下單薄而羸弱的身影,還有她眼中一寸寸黯淡的光芒。她留了下來,但是態度冷淡許多。這月十五他去看她,可尋遍了大半宮城也沒看到她的蹤影,就在他怏怏回去的時候,他看見了慕容蕭和他懷裏安睡的女子。月華流轉,銀芒下靜立的男人忽的咧開嘴來,那若有若無的妖冶觸得他心中一陣沁涼。“魅。”很輕很輕的聲音自遠處傳來,他看著這張臉,突然覺得莫名的熟悉。“秋慕雲,有時候我真想殺了你!”
冷不丁聽他說出這樣一句,秋慕雲愣了愣,旋即又笑,似是滿不在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什麼時候你想要我這條命,說一聲便拿去吧。”
瞧著那半真半假的神情,毓縭不輕不重“哼”了一聲,拂了棋局站起身來,徑自看著亭中“折柳”二字發怔,許久方問:“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個她,自然是指鳳端華。
“女人,美人,皇後。”秋慕雲笑眯眯說了三個詞,看起來答非所問,不過細想卻不無道理。臣民要的是端莊賢德,出身顯貴的國母,至於那人是誰,他們不會在乎。
“知道皇帝和權臣的區別在哪裏嗎?”那夜,慕容蕭的微笑漸漸清晰起來。他輕柔地撫著女子恬靜的側顏,歪頭露出粲然的眸光,“權臣尚可以隨心所欲,但是帝王不能,譬如,我有機會愛我想愛的人,而你,連嚐試的機會也不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