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了?”毓縭急匆匆過去扶住她,語帶焦急,探究的目光在她滲滿汗漬的臉上逡巡。
“沒......咳咳......沒什麼。”初染艱難地想要開口說話,卻終是斷不成句,隻得抬手用力地搖了幾搖,“我......”
還想說什麼,卻被毓縭冰冷的語氣打斷:“我們回去。”說罷,他不顧旁人和初染訝異的目光便打橫抱起她往回走。由於是逆著人流,所以怎麼也走不快,這使得毓縭的臉色愈發深沉,仿佛鍍了一層冰似的,剛才片刻顯現的柔軟全然不見。
“我不要。”懷中的女子發出一聲微弱的抗議,冰涼冰涼的手,不安分地動著,試圖想要掙開他的束縛,語氣近乎哀求,“一下,就一下好不好?”
“別鬧——”毓縭耐著性子,沒有放手的意思,原以為她會適可而止,哪知這倔強的丫頭竟然越動越厲害,心中惱怒頓生:“我今日縱容你,你別不識抬舉。——要想死,就下去!”
“我死不死與你何幹!”聽他這樣說,初染不禁冷笑一聲,嘶啞的口氣裏是濃濃的嘲諷。她抬高頭注視著他的目光,充滿了桀驁與挑釁,“還請城主自重,你我非......非親非故,咳咳,莫要惹人非議!”
聞言,毓縭果真臉色一黯,抱著初染的手不自覺緊了緊。“好!好!”大叫兩聲“好”字,他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驀的鬆手將她推至一旁角落,逼得她踉蹌幾步,一個腳軟,猛地跌坐在地上,膝蓋也冷不防地磕了下去。
女子起伏的胸脯愈加劇烈,更為濃重的咳嗽仿佛要把五髒六腑也吐出來似的,那短促而淩亂的氣息,好像隨時都會斷去,蒼白地毫無血色的臉,因此染上一層緋紅,可即便這樣,她還是抿了唇不發一言。
這時候的她,又變回了他們初見的時候,冷漠而倔強。
“你要死,我成全你!”毓縭冷冷說道,然後再沒看她一眼,徑自轉身離去。就再同時,黑暗裏閃出一個人來,對著他微微垂首示意。
“把她帶回去。”
男人走到初染身邊,剛要拉起重咳的她,卻驀的在一頭烏絲間對上了一雙黑寶石般美麗而不甘的眸子,即便在這樣的深夜,這樣璀璨的燈影重華,那光芒還是不弱半分。他的心頓時被什麼撞了一下,原來,城主馬上的女子,就是這般模樣。
“咳咳!”鮮紅奪目的血,頓時順著她的指縫流下來。
痛!她皺眉。
男人有些於心不忍:“城主——”
“不要他......咳咳......才不要他假惺惺。”初染攥著的手捏得死緊死緊的,胸前的衣服已經皺成一團,小小的身子,像極了冷風裏搖搖欲墜的枯葉。她很蒼涼地笑起來:“所有人都不要我了......你們都在騙我,都在騙我!”
毓縭剛剛竄起的怒火卻因這一句,頓時消失地無影無蹤。他不禁蹲下身來看著她,目光深邃。
“你啊,怎麼就這麼倔呢......”仿佛歎息一般,他抬手用衣袖擦去她嘴角的血跡,然後輕聲笑了起來,“你贏了,風初染。——青玉,去雇輛馬車。”
“是。”男人應了一聲,又馬上消失在了夜色裏。
初染冷著臉不說話,毓縭倒也不介意,隻抱了她繼續走:“你喜歡花燈,我可以給你去買;你想要放河燈,我也可以替你去放;你若是這次沒看夠,大不了明年再來。”
“明年?”咀嚼著這個詞,初染的語調突然平靜了下來,也不再反抗。毓縭以為她答應了,於是安心不少,然,那突然落在手上的沁涼,卻一直涼進了他的骨髓,讓他不自覺地顫了一顫。
以前殺人,即使血濺五步,他也從未皺過眉。怎麼偏偏一滴眼淚,卻讓他久久不再悸動的心,有了害怕?!
“若是有明年,那也是好的。”靜靜地,初染說了這麼一句。這時候,她的咳嗽已經小了許多,氣息也漸漸平穩下來,可這種雲淡風輕的表情,卻紮疼了他的眼。
“怎麼會沒有明年。”他寬慰道,“身子差,多調理注意些就好了。——回頭讓李大夫再瞧瞧。”
可初染像是沒聽到似的,頭,鬆軟軟地靠在他肩頭,眼睛,則一動不動地看著遠處闌珊的燈火。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她輕輕地笑了起來,夢囈一般。
“我在想,如果死的時候,也有那麼多那麼亮的燈,我就不會怕了......”
---------------
本文重新傳了,以前這文耽擱了挺久的,說聲不好意思。自己經常因為什麼什麼事的然後很久才過來傳,以後盡量避免吧。
喜歡的,多多支持,非常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