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在球館做服務生奔前忙後可憐的一點點廉價勞力所得,我衝進超市從頭到尾從裏到外掃蕩了一番,打算在家開一個little慶功宴。
我自認廚藝不菲,可是來了安曉曉家,才發現一切都是我想得太多。什麼叫不菲,看看人安曉曉做的粉蒸肉,那如茶的色澤,那軟糯的口感;再看看人韋禾燒的麻辣魚,辣而不辛,肉質嫩滑。
安曉曉的手藝堪稱精湛我都並不覺得驚訝,作為一出類拔萃的吃貨,她有義務照顧好自己欲求不滿的那張嘴,那都是她應該做的,都是她應該做的。
韋禾倒真的讓我另眼相看,男人會做飯這種事對於我的體會,就等同於奧特曼跟小怪獸停止戰爭玩兒起了玻璃彈珠。整個就一天下奇談(最重要是,他做飯時細膩的樣子透著絲絲溫柔,讓我感覺他其實不是那麼刻板生硬)。
這種偏見源於我那香飄萬裏的傳統家族。我奶奶熬得一手好湯,我外婆燒得一手好雞,兩大金字招牌,雙麵夾逼之下,我媽把她二位拍在了沙灘上。我媽就差一紅皮兒證書,那就是無證食神,無冕之王呢。
以至於,我爸被寵得除了會給我們仨姐們做焦了的麵條糊,其他都免談。麵條煮成糊糊我也就忍了,可是至今我都未能想通,他為啥要在麵條裏麵放陳皮。陳皮,是陳皮呀,那是什麼抽筋兒的搭配呀。現在一想起咬到陳皮粒那個滋味兒,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這根本就是形同虐待的童年陰影嘛。
我從小就不愛吃魚,因為我壓根兒拿裏麵的刺沒辦法,而且那個腥,一聞到就胃裏翻騰。在韋禾自信的推薦下,我鼓起十二萬分的勇氣,吃了一塊,整整一塊呀,像紐扣那麼大一塊呀,而且沒被腥到吐。
為了紀念這曆史性的一刻,為了感謝韋禾的麻辣魚,我一口悶下了整杯啤酒,臉蛋兒瞬間就上了紅。接著我嚐了一塊方致來弄的涼拌黃瓜,味道就跟他本人似的清新雅致,其實就是淡而無味,鹹不鹹淡不淡辣不辣酸不酸,而且他就隻會做這一個菜。
張浩老早就認了洗碗這一項,洗碗也是他唯一會做的事兒,當然還有打麻將。我也沒想明白,怎麼越來越多年輕人愛上了麻將這套活兒。
幾個來回啤酒下肚,一個個都有點兒小臉兒飛紅,神智脫線。
所有人都忘了安曉曉是孕婦不能沾酒,包括她自己。
她坐地上張牙舞爪地自爆其料,說當初要不是因為意外懷了孕,才不會嫁給張浩這條懶蟲,奔三的人了,整天除了遊手好閑,打牌鬥球,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幹,仗著自己老爹是個小官兒,就以為萬事大吉了,壓根兒不知道他爹是個老油條。想想老娘當初楊柳細腰的給你毀成這樣,我就傷,看看你那樣兒黑得跟牛糞似的……
張浩也屬龍,跟我差不多大,所以特好麵子。聽安曉曉這般消遣自己,陰著臉更加看不清表情是哀是怒了。
我還剩下半絲意識,忙用筷子敲碗說,來來來,我們來比比誰的前任最多。
張浩一個。
安曉曉一個半。那半個是因為那男的太慫,剛在一起就一溜煙縮龜殼裏了,說什麼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為了自己的將來,為了祖國的建設。那你特麼有種就不要跟人表白啊,憋得你內分泌失調也不要說出來啊。女人有時候很男人,男人很多時候就特麼不是男人。
韋禾一個。
方致來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七個,八個,九個,十個……手指用光了還沒數完。
我心裏升起一股莫名的憤怒,一筷子敲在他頭上說,你特麼還沒數完啊,罷了罷了,你完勝,喝酒吧。
他被驚了一下慢悠悠地說,贏了,也要喝酒啊。
贏了不喝輸了喝呀,贏了說明你夠風流夠花心啊,我們都比不過你花心,你好意思讓我們喝呀。我罵道。
他一臉冤屈,跟階下囚似的挨個清空了我們四個的杯子。喝完立馬變了個人樣兒,平常的高冷紳士一秒鍾成了二傻子,一個勁兒地嗬嗬傻笑,一副沒救的蠢樣子。
張浩一副挨打秦檜的衰樣,一直抽煙,一直抽。
要是有人能撬開韋禾那水泥做的心井蓋子,就算真本事了。從頭到尾一句話不說,眼睜睜看我們一個接一個原形畢露,我們就是一群猴子,他就是那看大戲的。
我是最專一的,哦也。我高舉酒杯大聲喊道。我特麼從15歲開始,一直到現在都沒再喜歡過任何人,我特麼差點給那該死的初戀害死。我一邊說著流下眼淚哭了起來。
韋禾忙給我遞上紙巾。
安曉曉從地上爬起來捏一下我的臉說,因為你就是一個傻妞。
張浩突然變了臉說,啊呀,阿冬,原來你這麼癡情啊,就跟我一樣。
安曉曉端著酒杯各種鄙視批鬥的語句排山倒海撲來。
聽著聽著我便察覺到了不對勁。你閉嘴,我喝令道。
大家都給嚇住了,看我正義凜然的樣子,就差往我手裏插根大旗了。
你給我拿過來,我奪過安曉曉手裏的啤酒杯子凶神惡煞地說,好了,你可以接著罵了。
張浩的下巴頓時碎了一地。他質問道,阿曉,你怎麼偷喝酒了還。
韋禾靜得跟一尊佛似的說,這下好了,以後孩子肯定端著酒杯就爬出來了。
於是,所有人都笑趴在了這老房子的客廳裏。滿地的啤酒瓶,花生殼,滿桌子黏糊糊的不知是油是水。
淩晨2:00,以我的性子,準會在半個小時之內把這一塌糊塗收拾得一塵不染,亮光閃閃。可是今晚,我想要任性一回,不管不顧的任性一回,我闊別已久的,15歲之前那個沒心沒肺的不需要動腦筋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