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前對我很好，我們家的早餐一般都是他來煮，我的胃不好，他就在我的粥裏加點紅棗、薏仁，有時還配上幾根山藥，所有在愛情小說裏的情節幾乎都有了，遇上他之前我真是想都不敢想，我會遇上這樣真實的愛情。不過也許就是因為這樣，老天看我過得太幸福了，就把他收回去了，我現在想見他，隻有在夢裏和等到那一天了。”陳雨菲抹著眼睛記錄。
“周末他就帶我和孩子出去玩，有時孩子不在就陪著我散步、去看電影，我覺得這樣的生活真的太美好了，我這輩子再也不會遇到一個這樣的人了。”
“我喜歡安安靜靜的生活，可是他還是把什麼都帶走了，把什麼都帶走了。”
“霞姐，什麼都別多想了，好好過吧，周先生也不想你這麼難過的。”
“我都不知道我現在要幹什麼，幹什麼腦子裏都是他，他對我笑，他小心翼翼的包紮我的傷口，他為我做了一切，我卻隻能眼睜睜的失去他，我真不好。”
“他做這麼多是因為愛你，霞姐你是個幸福的人。”
陳雨菲自從回來以後就一直愣愣的看著窗台的吊蘭出神。
“陳老師？雨菲老師？陳雨菲老師？”
“秦老師，你說人的生命那麼脆弱，那生存還有什麼意義？給生者留下痛苦的記憶，這樣真的好嗎？”
“陳老師，你把工作的情緒帶回來了吧？我不知道什麼生存的意義，我隻知道叫你不生存你肯定是不會同意的。”
“是啊，人老了就容易瞎想，尤其是我們，從一個多愁善感的文藝女青年變成了文藝虎大媽，不管什麼都一陣亂想，我們這行應該定性為特殊行業，提早退休。”
“你可以內退啊啊，反正你是大股東，退休金不會少多少。”
“這麼盯著我的位子啊，那我可要多磨你兩年，你安安心。”
“早點退吧，多坐幾年也不會變成金子做的，讓我多坐幾年過過癮。”
陳雨菲回家的時候是傍晚六點，進小區時就聽見了哀樂聲，上樓看見二樓朝樓梯口的門洞開著，陳雨菲上樓梯時盡管小心還是蹭到了擺放在樓道的花圈，陳雨菲知道這是占道還是忍了。
“我回來了。”
“回來了。”孟媽媽匆匆從主臥室走了出來。
“媽，我買了玉米窩窩頭，咱們今晚喝粥。”
“好啊，喝粥我喜歡，養胃又好消化。哎！雨菲，你聽到那個聲音了吧，你知不知道是誰？我跟你說啊，是我們樓下那個年輕人，今年才36歲呀，真是可惜，不過也怪他自己不好，跟朋友喝酒喝多了還開車，你說喝酒還開什麼車呀？聽說還壓到了一個女初中生，造孽啊，那個女孩子雖然沒有生命危險，可是自此殘廢了，兩條腿的骨頭壓的稀碎稀碎，哎呀，害人喲！這還叫小姑娘怎麼活？”
陳雨菲怔了一下，繼續淘米。
“現在醫學這麼發達，會有辦法的。”
“說的是呀，雨菲你現在不好好的，又漂亮又能幹。哦對了，不和你說了，偷戀凡間的仙女今晚大結局，我得看。”
陳雨菲淘好米，倒水煮粥，鍋裏煮著粥，陳雨菲不斷用木勺順時針攪動，稠了就加水、放核桃，加了三次水以後關火。
“媽，吃飯啦。”
“哎！等一下就大結局啦，你先把窩窩頭送進來。”
陳雨菲擦了擦手，給孟照林發短信：吃飯看電視，能判幾年？
放下手機，再挑出四個窩窩頭送進去。
“仙女阿柳就要回到天上了，她為了給劉義重病的前妻偷取仙丹，被天上的神仙發現，抓她回去了，好可憐。”
陳雨菲覺得自己才是可憐的。“媽，吃飯了。”
“哦，你放床頭櫃吧。”
陳雨菲回到客廳，給自己盛了一碗，配上四個窩窩頭一盞腐乳。
當稀飯見底的時候，陳雨菲聽見裏麵傳來瓷碗的破碎聲。
“阿柳別走，阿柳別走。”
陳雨菲端著碗，眼淚滑落，滴答在碗裏。
“雨菲，雨菲，碗碎了。”
陳雨菲擦擦眼淚去收拾。
陳雨菲很喜歡這個酒吧——女人天堂，環境優雅物美價廉，很適合一個人來舒緩舒緩心情。最重要的是除了後台的廚師都是清一色的女性。
“您來啦！16號位子空著，您還要來份蛋糕嗎？”
“不了，就給我來杯冰葡萄吧。”
陳雨菲深吸一口氣，雙手十指交叉著放在桌上。
“您的冰葡萄，請慢用。”
陳雨菲先是聞了聞香氣，果然這種冰葡萄比其它的葡萄酒的香味更加香醇，有點像白葡萄酒那種淡淡的酸澀香味，但又多了經過冰雪的凜冽寒氣，使香味更加突出。
陳雨菲喝了一小口，葡萄酒向來以香醇著稱，這冰葡萄酒倒更像是有酒味的泉水，清冽甘甜，沁透心脾。
好酒。
陳雨菲心中讚歎著，不知不覺喝完一杯，再喝第二杯。
“這裏再來一份糖霜蛋糕。”
陳雨菲翻出手機，打電話給秦雨紅：“秦老師，我……”陳雨菲聽見那邊有孩子的哭鬧聲。“我明天到公司辦一下內退，你這是打算做全職奶奶？”
陳雨菲拿刀切開蛋糕，再切成小塊，用叉子送到嘴裏。
陳雨菲有些懊悔，剛才為什麼要說內退啊，這下連後路都沒了，得天天在家對著孟媽媽了。
吃完蛋糕，陳雨菲翻出手機——11點多了，孟媽媽應該已經睡了吧，陳雨菲起身回家。
陳雨菲忽然想起自己很久沒有一個人走夜路了。
幽暗的天際，彩色的霓虹，夜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路人們時不時劃破靜謐的高聲喧嘩，一切突兀卻又合情合理。
這時還有晚歸的年輕情侶擦肩而過，男孩好像不吃什麼丟進垃圾桶，女孩撒嬌的說你好浪費。
陳雨菲微微笑了，翻出手機給孟照林打電話：“林子，還在值班嗎？要不要我買點吃的過去？你等會就下班啊，那我回家給你煮碗粥吧。”
“女人就是女人，就算因為年紀變化容顏變遷，也隻是從小公主晉升為皇後，皇太後，太皇太後，當然也有沒那麼幸運的女人，從小公主晉升為長公主，但萬變不離其宗，她們永遠都需要愛和嗬護。”陳雨菲講完，底下一片掌聲。
“這哪像離職報告呀，這是競選婦女主席吧。”
“我要回家鬥太皇太後了，唉，真舍不得。”
“我可以再等幾年。”
“不用了，我回去了。”
陳雨菲收拾東西離開，秦紅雨目送之後關上門。
“霞姐，我又來了。”
“陳老師，坐吧。”
“霞姐你在做什麼這麼香？”
“蓮藕燉排骨，等會給你來一碗。”
“霞姐你手藝真好。”
劉建霞笑了一下。
“霞姐，和愛走下去快要寫完了，你要不要看一下再修訂修訂？”
“好吧，你把稿子發我。”劉建霞端上一碗排骨湯。
“霞姐，最近還好吧。”
“好多了，就算想起他也不會再想哭了，心裏寧靜祥和。”
“那就好。”
劉建霞給自己盛了一碗坐在陳雨菲對麵。
“這湯真好喝。霞姐，我們合夥開飯店吧，我出錢你出人，利潤五五分賬。”
“你呀，都文壇大家了怎麼還跟個小姑娘似的，說話飛來飛去的不著邊際。”
“文壇大家？嗬嗬，這個我喜歡。我是真覺得霞姐你煲的湯好喝，不過開飯店比較累，霞姐你還是養養花種種草吧，悠閑自在的過下半生。”
“和你說話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