輸完液天色已經黑了,路燈也已經亮起來了,一到晚上刺骨的寒意就襲來,路上的行人很少,偶爾有車輛駛過,留下一長束尾燈,消失在夜色中。街道兩旁有人家的燈光從窗子裏映射出來,隱約能看到裏麵人的動作,時不時能聽到一陣愉悅的笑聲。走在這樣的路上,感覺自己形單影隻,忍不住偷偷抹淚。
走到家的時候,他們已經在吃飯了。這時候電視裏正放著《新聞聯播》,他們吃著飯看得津津有味。“怎麼這麼長時間,醫生怎麼說?”他開口問。
“腮腺炎,要掛幾天吊瓶。”
“剛你朋友給你打電話了,問你在不在家。”是啊,走的時候太急了,都沒和雪萍她們說,她們一定是擔心了。換做他們應該一點也不會擔心,小時候經常去同學家玩到天黑也沒人找,有的時候住在同學家,回到家也沒人問一句昨晚幹什麼去了。我常常在想,他們是真的這麼放心我呢,還是根本就不擔心,哪怕昨晚被人販子拐跑了,死在了外麵。在這個家裏,我就是這麼無足輕重。
連續掛了三天的吊瓶,那個實習的小護士紮針的手法都嫻熟起來了呢,從一開始找不到血管急得哭,到現在一次就能紮中,不得不說我是做了貢獻的。臉和脖子已經開始慢慢消腫,不過醫生說至少還要再吊一個星期的水,吊一瓶水三十多,口袋裏已經沒有一毛線了,回去又要要錢了,真難過。
他不在家,應該是去別人家打牌了。他在的時候還好些,我一要錢,她半天不吭聲也不動彈,他就會說,“趕緊去拿錢去。”然後她起身去拿錢。我就不明白了,反正都得給,幹嘛不幹幹脆脆地給我,非要擺個臉色,刁難我一下,最後錢也給我了,還鬧得兩個人都不開心,何必呢?
“怎麼又要錢,能不能治好了?治不好就不治了,也別浪費那個錢!”她撇著嘴,翻著白眼,大聲說。
“醫生說還要掛一星期吊瓶。”我也不想問她要錢,看她的臉色,我也想快點好,回到學校,起碼在那裏我還覺得自由,不受拘束。
“我是欠你們的,一張嘴就是要錢。老子一天累死累活的幹活,你們張張嘴就是錢……”她一個人吧嗒吧嗒說了好多,我們沒有良心,就知道花錢,她辛苦,她為這個家付出了多少多少。這些話從小說到大,隻要一開口向她要錢就要重複一遍,我已經知道了每次任她說任她發泄好了,反正罵完她還是要給的。她不喜歡我們每個人,她覺得這個家都欠她的,我們都是向她討債的。
“再給我五十的生活費吧,過兩天回學校。”她剛停下來,抽根煙喘會氣兒,趁著這個空趕緊補一句,我可不想等過兩天再問她要生活費的時候再被她劈頭蓋臉地臭罵一頓。
聽到這話,她的臉立馬就拉下來了,深吸一口氣,悶了一會兒吐出長長的煙霧。她的食指和中指還有牙齒,因為常年吸煙已經發黃,呈現出一副老態。“就知道問老子要錢,除了要錢還能幹啥?!”
我沒有吱聲,淚水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了。這些年,一直都是這樣,慕容霞做什麼都是對的,我永遠都是錯的。她不願意做的事情,我就要去做。她發脾氣,就把氣全出在我身上。我也覺得委屈,我不明白父母養孩子不是應該的嗎?如果不願意,那為什麼要生孩子?如果早知道被生下來是這個樣子,我也不願意來到這個家,生我的時候為什麼不問問我的意見,現在倒是什麼都是我的錯了。
又掛了兩天吊瓶我就回學校了,在家裏真的一分鍾都待不下去。
“我看看你的臉。”
“好像還有一點腫啊。”
“沒事,差不多好了,在家實在待不下去了。”
“你媽又說了啊,她到底是不是你媽啊?!!!每次都這個樣子。”黎雨憤憤不平,我們三個小學就是好朋友,所以對我的事情是最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