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水……”
安馳一動不動的坐在病床邊,聽見床上的人兒不安分的囁嚅著嘴,安馳俯身仔細聽,聽清後,立馬拿起水瓶將水倒進杯子裏,水瓶裏剩餘的水不多,他倒了小半杯,送去陶夭的嘴邊。
清涼的液體澆灌幹涸的土地,陶夭滿足的睡去。
安馳掖了掖她的被角,拿起空空的水瓶去病房外打水。穿過拐角時,差點與拐角那頭的人迎麵相撞。
“是你……”
“是你……”
聲音不約而同的響起,兩人相視一笑。
“你是來看陶夭的嗎?”安馳對他還有印象,兩人第一次見麵也好像是在醫院。“她在402病房,我就不陪你過去了,我先去打點水。”安馳還特意給他指了指,然後走向打水區。
顧淼怔了怔,完全沒有明白他說的話,等他反應過來,顧淼大驚又大喜,嗖的一下拔地而起,飛奔跑去402。
可是站在402病房門口,顧淼遲遲沒有進去,他透過窗戶看向病床上的人,腦子裏一片混亂,隻覺得腦海裏仿佛飛進千萬隻蒼蠅嗡嗡的響著,讓他恐慌不已。
“我第一次看見她這個樣子也是被嚇了一跳。”安馳打水回來,見顧淼立在門口,瞥見他不敢置信的目光,安馳感同身受的說道。
“她……發生了什麼?”顧淼的聲音有氣無力,全身血液仿佛沿著血管逆流。
安馳垂下眼無奈的搖搖頭,“我不知道,我找到她時,她已經被送來醫院,她如今這個狀態我更加不敢問。”
顧淼麵色發白,胸口被千斤重的石頭堵得嚴實,難以呼吸。
他跟在安馳身後,同他走進病房。可是,雙腳仿佛被地麵黏住,每走一步,都需要他使出全身力氣,最後沉重的腳步聲,聲聲落地。
顧淼站在病床邊上,目光停留在陶夭的臉上,看著她蒼白如紙的臉,眼裏的光黯淡下去,一點一點變為黑白色,如同雨後的天氣,沒有晴空,更加低沉,烏雲黑壓壓的一片。
安馳放好水瓶之後,識趣的離開。
顧淼全身不受控製的戰栗。
時間一分一秒的消逝,顧淼雙唇抿成一條堅硬的線條,睫毛輕顫,深邃的眉宇間滾動著砂礫般澀澀的沉默。
陶夭平靜的躺在病床上,她的臉毫無血色,雙眼凹陷,眼角下方灰白成烏,她唇瓣微閉,雙唇呈青紫色,顧淼看著,恐懼在心。
“陶夭……”顧淼趴在床邊,雙腿跪地,他叫著她的名字,聲音很輕,就像兩片沒有重量的羽毛。
顧淼握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可是他又不敢太用力,怕自己的手掌輕合會一不小心將她捏碎。
她看起來是那麼的虛弱,虛弱的沒有一點重量,她像風又像霧更像一團氣,手輕輕一揮,她就化作一縷煙,消失的無影無蹤。
陶夭在夢中仿佛看見天空中有一雙白色的手在像她輕輕召喚,那雙手白皙纖細,五指柔軟靈活,像極了五根柔曼的藤柳一一拂過她的心,撥動她的心房。陶夭笑了,嘴角劃開完美的弧度,露出潔白的牙齒,雙腳朝前亦步亦趨。
可是就在她伸手要觸碰到的時候,麵前的一切消失,突然變成了萬丈深淵,而她站在懸崖邊上,腳尖已經騰空,仿佛風一吹她就會縱身躍下。陶夭沒有害怕,她似笑非笑,忽而輕輕張開雙手,想象著飛躍的感覺,風在耳邊呼呼的響,整個人身輕如燕。
陶夭從熟睡中醒過來,眼簾打開,白色的光溜進來,陶夭睜開眼,眼珠盯著上方,一動不動,眼底毫無波瀾,如一汪死水。“陶夭……”
顧淼激動的聲音在耳側想起。
陶夭睜大的眼忽然閉上,心中苦笑,有多少日子沒有見過顧淼了,耳邊都會出現了他的幻聽。
顧淼知道她失蹤了,會去找她嗎?陶夭忍不住在心裏猜想,她一方麵希望,另一方麵又不希望,但一想到在地下室裏暗無天日的生活,陶夭還是希望自己不被他找到,她不想讓顧淼看見她狼狽不堪、渾噩肮髒的一麵。
“陶夭,我是顧淼啊……”顧淼攥緊她的手,不明白陶夭醒來為何又閉眼,更加擔憂道。
陶夭薄薄的眼皮猛得張開,偏頭盯著顧淼,足足盯了一分鍾,心中震驚難耐,確定眼前的一切不是夢,陶夭努力支撐起身子看著他,他的麵容在她的視線裏裝滿,仿佛要把許久未見的思念在這一刻全部補回來。
陶夭極力的想張嘴說話,可是因為太激動,她的唇瓣顫抖得厲害,聲音無法發出,眼淚卻是洶湧的流出來。
顧淼感知她的激動,內心澎湃不已,他緩緩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珠,她的小臉不似以前肉嘟嘟的,如今棱角消瘦分明。顧淼眼睛裏湧上滿滿的心疼,他伸手將她緊緊抱在懷裏,“對不起……對不起……我沒能找到你,是我來晚了。”顧淼眸光一陷,泄出脆弱的情緒。
陶夭埋在他的懷裏,除了哭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傾訴自己心中的痛苦,眼淚打濕了他的衣襟。
沒有人知道她有多想念顧淼,在被關起來的那段日子裏,她夜不能寐,噩夢如瘟疫般纏著她。白天,她被藥癮折磨的死去活來,夜裏,噩夢讓她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