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之圍那次,事後我對世民在那一役中所起的作用絕口不提,於是功勞都歸於雲定興,因此父皇甚至壓根兒不知道李世民這個人的存在。可是雲定興平白撿了這偌大的功勞也沒用,反正父皇到最後竟是沒有兌現承諾,勤王之功半點都沒賞賜。守城的將士看在與他曾經同生共死的份上,才在一萬七千人中認定了一千五百人的功勳,而且隻給了很低的升遷,毫無財物方麵的賞賜。換在平日,我會對父皇勸上一勸的,但那時我心緒低落,又想著反正世民不要說獲得賞賜、連名動上聽都沒有,其他人沒有賞賜正是活該!所以對父皇如此寡恩吝賞之舉,我竟是一聲不吭。
可是……如果那時,我跟父皇說了世民的事,會是怎樣呢?如果父皇以賜婚作獎賞,我是否就不必如現在這樣,心裏擔負著對父皇的不安與愧疚呢?可父皇本來並不打算獎賞勤王之功啊。但如果有我在內說辭呢?父皇倒確實是一向寵我,但他會就此願意把我下嫁給這他一直猜忌的姨表兄長的兒子嗎?就算父皇願意,當時的世民,又會願意嗎?他不是寧可馬上把我送給他的玉兔都歸還了,也要連夜的離開、趕回長安去迎娶他的未婚妻子嗎?如果當時我真的一時衝動,把他的事跟父皇說了,會不會反而更加深父皇對李家的猜疑?反而是害了他?又或者即使我能說服父皇讓我下嫁,世民卻不願意,反倒成了逼婚的態勢?讓他從此恨上了我?
到底什麼才是幸運,什麼才是不幸?我現在這樣子,以亡國公主之身嫁給他為小妾,一定就比當初在雁門之後就以父皇的賜婚嫁給他為正妻更糟糕嗎?或者,現在的結局,才是上天對我的恩賜吧?
想著想著,我那在噩夢初醒之時沮喪紛亂的心思慢慢的平複了下來。我側過身去,凝視著熟睡中的……我的夫君,漸漸地,我能感覺自己的嘴角也微微的上翹。
“世民……”我在心裏輕輕地喚著,“我……不後悔!”
這樣想著,我的眼皮又再沉重起來,緩緩地合上,思緒又再次漸漸滑進沒有意識的甜鄉……
忽然,我似乎聽到“嗒”的一聲輕響。可是我的眼皮太沉重了,心裏有一個聲音叫我:“快睜開眼看一下是什麼回事。”但又有另一個聲音慵懶的抗議:“能有什麼要緊的事?明天再說吧,睡吧。”
然而,眼前似是暗了一下,我的心房莫名其妙地一陣劇烈的收縮,一種凶兆一樣的驚悸之感飛速地掠過我的全身,我猛地睜開眼——
一道寒光正飛快地向著世民的頸項之處落下……
是刺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