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貞烈低下頭去,道:“公主的事,宮裏都傳得沸沸揚揚的了,我不是閉目塞耳都會自然而然地聽到。可我父親的事……他的生死,其實又有誰在乎呢?誰會有心思談論他?”
我體味出她這一句話中的心酸與悲涼,可她說這話時的語調卻是那麼的平淡安然,與這話中包含的意味完全是格格不入。
我越發的覺得看不透這少女,到底她是生性涼薄還是心智不足?我怔怔地想了一會兒,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轉念之間,忽想到她到底是什麼性情,跟我有什麼關係?但是,我要不要幫她這個忙呢?按理說,我其實跟她認識不深,也與她無甚深厚的淵源,但想到她父親陰世師雖然愚忠莽撞,差點是害了楊侑和我,但他忠於大隋之心,確實無疑。他為大隋而死,難道……我可以對他遺下的這一點骨肉血脈,見死不救麼?
我沉默著,陰貞烈卻慢慢的抬起頭來,眼神一如既往的波瀾不興,道:“公主,如果你不肯收留我,那我……我和弟弟隻有一死了之了。”她說得那麼平靜,好像說的不是生死之事,又或者說的不是她自己和弟弟的生死,甚至不是人的生死,而隻是螻蟻的生死。
“這……你這又何苦呢?你們陰家還有人啊,為什麼你就不肯回陰家去?”
“我們不想回那個家去,我們……已經受夠了。”陰貞烈的話語中終於現出了一絲的波動。
我吃驚地望著這臉色蒼白如紙的少女。為什麼她這麼說?難道……難道看起來忠厚剛直的陰世師,在家裏竟會是虐待自己親生兒女的人嗎?我回想陰氏姐弟在陰世師在場時的表現,確實是有些不同尋常。連陰弘智這樣幼小的孩子,又是本應正在調皮之極的年紀的男孩,卻表現得那麼循規蹈矩,平日一定是受著極其嚴苛的家教,才能有這樣的效果吧?可是,陰世師與他們姐弟分手時的神情顯示,他確實是愛著這兩個孩子的。也許他真的是對他們太嚴厲了,但應該是出於愛,總不至於會虐待他們吧。還是說,這姐弟不知道是由於心智不成熟,還是因為天性冷漠無法理解情感,對父親的嚴厲管教隻能感受到恐懼與厭惡,而完全看不到背後所隱藏著的深愛呢?
我這樣心思紛亂的想著,陰貞烈就一直麵無表情地看著我,默默地等待著。
終於,我歎了口氣道:“好吧。我就把你當作我的陪嫁婢女帶去。至於你弟弟……你真的確定不把他送回陰家去?”
陰貞烈很堅定地點了點頭,道:“弟弟願意跟著我,我也不會讓他離開我。”
“行,我可以把他也帶過去。反正不是皇宮,你弟弟不用淨身,也可以當個小廝。隻是……你們姐弟本是貴族出身,現在卻都要做了下人,你真的無所謂嗎?”
“隻要可以不回陰家,隻要能跟在公主身邊,我們就心滿意足了。做陰家的小姐少爺,不見得就比做公主的婢女小廝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