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神府老祖宗一輩的誒,就他?一個無親無故的糟老頭子?開什麼玩笑!
大家搖搖頭,笑兩聲,也就過去了。
這麼久了,他也早就習慣了,樂嗬樂嗬,也不往心裏去。
至於為什麼他在這裏待了這麼多年,永遠是這麼一副模樣,也沒有人懷疑,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阿柳爺爺就這麼定定出了一會兒神,忽然一側首,看見了一旁的一位姑娘。
頭頂太陽熾烈,這姑娘一襲玄衣,抱著一把紅傘站在那兒,那傘傘麵鮮紅如血,傘骨潔白若骨,看起來是很不祥的東西,但被她抱著,陽光透過枝葉間的縫隙漏下來,在她的臉上打下斑駁的碎影,為那把紅傘也鍍上了一層隱隱的光輝,居然有點美好。
這姑娘二九年華的模樣,眉目清秀,生得一張娃娃臉,狹長的眼瞳漆黑如夜,隻是不知何故,左眼上纏著白綾。
這道白綾覆過她的左眼來到腦後,又充做發帶纏住了半數發絲,給這張乖巧的臉上平添了幾分不羈,但她渾身的氣質偏偏又是溫和的,於是這份不羈看起來也就不顯張揚,反而讓人瞧著十分順眼。
姑娘溫聲道:“老先生,請問,您方才說的那些都是真的麼?”
阿柳爺爺沒答話,半晌,他道:“……是真的。”
他的嗓音嘶啞,居然微微顫抖了起來,手也是同樣的顫抖,抖落了一根筷子。
他重複道:“是真的。”
姑娘笑一笑,道:“哦,那挺好。”
也不知道是說什麼挺好。
見姑娘轉過身,似乎是要走的意思,老人猛地站了起來,一瞬間他幾乎不像是一位老人,而是一名渾身充滿力量的少年。
他問了一個對於初次見麵的人來說,或許是有些冒昧的問題:“姑娘,你……可否告訴我,你的名姓?”
姑娘回過頭,笑容可掬,道:“當然可以啊——蘇冕。
如今又到了五年一度蒼元山開山的日子,無論是大家族的修者還是散修,幾乎都從四麵八方趕了過來,可謂群英薈萃。
每逢此時,蒼元山下小鎮的店家生意都格外紅火,修者們因為將會得到機緣而興奮激動,店家們也因為客流量而興奮激動。
而當十天的開山時間過去,修者們下得山來,便是有人歡喜有人愁了。失意者自是有之,但到底還是得意者占大多數,於是店家們依舊興奮激動。
正是午時,酒家飯館幾乎人滿為患,店內夥計忙得幾乎腳不沾地,恨不能長出八隻手來,卻是喜笑顏開的。此時長街上唯一還顯得有些冷清的地方,便是在街頭一個角落,一個老人搬著一隻板凳,坐在樹底下納涼,麵前一張小案,放著飯食。
不過這種冷清的氛圍很快就被打破了。
幾個已經吃完飯的小孩子一人抱著一隻小板凳,歡天喜地的圍了過去,大聲道:“阿柳爺爺阿柳爺爺!我們吃過啦!要聽故事!”
阿柳爺爺於是放下筷子,也不責怪什麼,隻樂嗬嗬道:“好啊。來來,坐過來,坐好。”
小孩兒們於是坐好,圍成一圈兒,睜著孩童特有的清澈眼睛看人,忽閃忽閃,帶著點透亮的嬰兒藍。
阿柳爺爺道:“這個故事都聽了這許多遍了,不膩啊?”
小孩們催促道:“不膩!爺爺快講吧!快講!”
阿柳爺爺笑容和藹,麵容蒼老,一雙眼睛卻如少年般幹淨明亮,他寵溺道:“好好好,講,講了,聽好……”
這個故事,並不是什麼很精彩的故事。
從前,大概是四百多年前了,有一名小公子來此處找一樣神藥,就在這個小鎮子裏。那時候這裏還不像如今這樣繁華,隻是一個小破鎮子罷了,窮得很。
但是,這樣一個又破又窮的鎮子,卻是有一家神府坐鎮的。
這個神府規模不大,但知道的卻很多,消息門路多而雜,雞毛蒜皮的小事可以知道,不可怠慢的大事也可以知道,且廣結善緣,也沒人敢來挑事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