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誠很寵愛李清照,在宋代那麼禮法森嚴的時代,李清照作為兒媳婦,可以活得恣意瀟灑,全憑趙明誠。在元祐黨被朝廷排擠,公公和父親產生矛盾的時候,李清照勇闖公公書房,並大膽上書斥責公公,說炙手可熱心可寒,還要他在參親家的時候顧念一下人間父子情。這一舉動把公公趙挺之氣個半死。趙挺之屬蔡京一黨,李清照是有不屑的,何況公公所參的人中,不但有蘇軾這樣的文豪,還有父親李格非。
李清照不但不守世俗禮法,大膽直言置喙公公,她還沒有生育。哪一條,在宋代都是天大的罪過,但是她有趙明誠的愛護,後來,因為家庭關係,趙明誠幹脆帶著她回了青州老家,兩個人不問世事,就這麼過著賭書潑茶、踏雪尋梅的清雅日子,一過,就過了十年。
這十年是他們夫妻的黃金十年,這十年的記憶,也是李清照一輩子難以釋懷的溫暖和依賴。
就是因為有過這樣甜蜜的記憶,李清照一個人的南行路上,才被襯托得愈發淒涼。失去趙明誠之後,她護送滿車的金石文物,一路向南逃難,打算追上南逃的皇帝獻寶。一路淒風苦雨,經曆許多離亂,後來她帶著對婚姻的憧憬另嫁張汝州,想來也是對婚姻和愛情帶來的甜蜜太向往,天真的她,覺得一切婚姻都是如此吧,沒想到張汝州是個人渣,娶她純粹就為了占有她的文物。
李清照醒悟,拚死離婚。從此,一個人孤零零到老,留在她心間的,隻有這十年的溫暖回憶。那些和趙明誠甜蜜賭茶的日子,再也不會回來。
賭茶,是很清雅的玩意,又似乎是情侶間或者夫妻間才好玩,朋友這樣玩就顯得沒意思了,說到底,茶趣,玩的不是趣味,是柔情蜜意。
三
茶最早的時候,是寫作荼的。晉代郭璞在注釋《爾雅·釋木》中有:賈,苦荼。注明:樹小如梔子,冬生,葉可煮作羹飲。東漢許慎在《說文解字》中也說:荼,苦茶也。荼本身就是一個妙趣的字兒。曆史上,茶字的字形、字音、字義變化多端,有很多異名、別稱、雅號,如荼、檟、荈、茗、皋蘆、不夜侯等,直到如今,茗和茶還可以通用。
古今中外,關於茶的趣事很多。
明代潮州司馬馮可賓一生茶壺不離手,十分愛茶。但是他有自己的一套茶道理論——喜歡自斟自飲,或者幹脆就把著小壺,昂頭喝下,十分愜意。他覺得這樣才是喝茶的樂趣。即使家裏有客人來了,他也不遵守社會上約定俗成的那一套敬茶禮儀,而是給每一位客人發一把小壺,由著他們也自斟自飲或者對著壺嘴獨自喝去。客人們都熟悉他的套路,也就不會苛責,到了他家,都隨著他用小壺喝茶。
茶自唐宋開始,就一路上升,不但列為高雅文化,還成為了待客禮儀之一。
一直延續到現在,有客人來了,還保持著連忙燒水泡茶以示敬意的習慣。我家鄉的風俗有酒滿敬人,茶滿罵人之說,所以小孩子從小就受到這樣的禮儀教育,給客人倒酒的時候,務必要斟滿,而敬茶的時候,卻一定要留三分餘地,否則,敬客就成了攆客。
俗話說,客至莫嫌茶當酒,客人進門,互相寒暄問候,邀請入座,接下來主婦立刻進入清洗茶具、燒水洗壺、泡茶敬客的程序,雖然過程忙碌,卻井井有條。主人敬茶,講究一些的人家,還要注意端、斟、請;客人則留意接、飲、端的舉動,主人以左手托杯底,右拇指、食指和中指扶住杯身,躬著茶,微笑地說:請用茶。
一道程序都不能少。
客人必須雙手接杯,才能表達感謝,手裏接杯,嘴裏也要連聲道謝,並誇獎茶葉好,茶香濃。主人謙虛。這一係列禮節完了,客人將茶隨手一放,或者順勢喝一口,都不重要了,大家可以進入談正事的階段了。
主婦卻不能閑著,看客人飲了一口,要馬上端壺蓄上,客人再連連道謝,如此一通。
所以去人家做客的時候,從不喝茶,這樣就省了蓄水時的又一通客氣,沒有禮儀約束,顯得太隨便了;禮儀約束多了,又覺得繁瑣,虛偽。但是茶禮就是這樣,如不掌握一個很好的度,在熱情的驅使下,很容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