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的窗口掠過一道人影,來得無聲,走得無音。
護士站的小護士見了,也不敢說什麼,這種事,她們是越來越看不明白了。
“喂,沒什麼事了,處理好了。放心吧,我們在外麵吃,不回去了,別等了。”說完,手機放入口袋裏,獨自一人進入了電梯。
這一夜,有人笑了,有人哭了,有人睡了,有人醒著。
當又一則消息鋪天蓋地般襲來的時候,甯以初正坐在靳銘柏的對麵,靳銘柏正在為她削蘋果。看著那皮一圈一圈地卷下來,她暗笑在心,他正在努力著不讓那蘋果皮削斷。
“靳銘柏!你還在這裏——”
隨著一聲大喊,那蘋果皮硬生生在靳銘柏的手裏斷掉了,甯以初惋惜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而對上從門口走進來的人——蔣嬌蘭。
蔣嬌蘭並沒有注意到他們之間的互動,隻是單純地看了一眼靳銘柏的舉動,微怔了一下,不過又神態自若地對著他大聲質問。“你是真淡定啊還是什麼都知道!”說著就將手裏遞了過去,擺明了讓他接過來看裏麵的內容。
靳銘柏正在那裏懊惱蘋果皮的削斷,這對他來說意味著他與以初兩人的感情,那就不可斷裂的!這倒好,這一聲河東獅吼,震掉了他的愛情!
抬眼狠瞪了她一眼,看了沒看手機,當然更不要說接過來了。“蔣大醫生,什麼大事值得你親自跑這一趟?”
“什麼事?”她現在可是氣得鼻孔噴氣了!“都是你搞出來的事!你自己看著辦吧!”不看手機?好!她拿回來揣進醫生大褂裏,腳跟一轉,怎麼來的怎麼出去。
一下子病房裏又安靜下來。靳銘柏看著甯以初,在這幾分鍾裏,她都沒有說話,不知她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他擔心她又縮回到自己的殼裏,不同的是五年前針對的是她的朋友,而五年後針對的人是他,他真的擔心,再像昨天一樣抓不著她的蹤跡。
甯以初隻是表情平淡地看著靳銘柏,見他看著自己,然後拿起他削好的蘋果,小口咬了一口,安靜地吃起來。不管他知不知道,她都相信有事情,而這件事情還不小,否則蔣嬌蘭不會這麼沉不住氣地跑過來,雖說她本來就是沉不氣的性格。隻是與她有什麼關係呢?那是他的事情,她以前就對自己說過,不過問他的事,這樣以後兩清的時候才不至於太纏繞。
她知道,他們終有一日會分開,他們的世界裏都有過彼此,但他們的未來卻不然,誰都不是誰的牽絆。
靳銘柏見以初這樣淡然,不禁又惱又憂,一把握住她的雙肩,使了點力讓她正視自己。“以初!你還在生我的氣,對不對?你氣我不顧你的身體把你傷了,對不對?所以你現在在懲罰我。”她這麼淡然,就是在無視他,他恨透了她的這種無視,那說明他在她的心裏什麼都不是!
她停下咀嚼的動作,手裏還拿著他削好的蘋果,對著他驀地就笑了。“我沒有生氣,你不相信就算了。反正我也是不打算要孩子的,這與生不出來的結果是一樣的,你隻是幫了我,讓大家都死了心,這樣……挺好的。”她的聲音到後來都很輕,輕得似是飄進了塵埃裏。
她去問醫生的結果,同她告訴靳銘柏的差不多,她傷了身子,不養好了,以後怕是生不了孩子。可她的身體本就差到生即是死,一失兩命。
他一直是知道的,她相信他懂,可有時他也總會忘,忘記了她其實隻是一個空有外殼的海螺,那裏麵的血肉早已被海水衝刷盡了。她能歌唱,是因為他的執著他的不放手。
“你說什麼?醫生那天不是這麼說的啊,”他聽了她的話很震驚,轉而安慰她,“你放心,這裏的醫術不行,我們去國外,我們去找最頂尖的醫生來醫治你!就算……我們不要孩子,你傷了哪裏我們就治好哪裏,我會把你變成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
她看著他,伸出一隻手觸摸他的臉頰,這個男人真的愛慘了她麼?她真的那麼值得他這樣嗎?一個不能為他生一個孩子的女人,他何苦如此?“值得嗎?”她值得嗎?
他這次握緊了她的雙手,“值得!”
甯以初看著他那真誠的雙眼,就在自己馬上陷落進去的時候,他們的手機同時都響了起來。
手機放在床邊,她低頭去看,是郝伊人。
他的在衣服口袋裏,響著也不想聽。
“聽聽吧。”她示意他鬆手,現在都是急事打電話,不急的發信息。這電話都打過來了,而且棄而不舍地打了一遍又一遍,那就證明這事真的很急很重要。
靳銘柏也知道以初的脾氣,放開她,去接電話。
“以初,你看網上的微博了嗎?說靳銘柏和蔣嬌蘭已經敲定了婚期!”
“老板,你看網上的新聞了嗎?說你和蔣醫生要結婚了,記者們都圍在公司樓下了!”
兩人拿著手機互看了一眼,又各自與電話裏的人隨口應了聲便草草結束了通話。
“去吧。”
“以初你別”誤會。
他們幾乎是同時開口,可說出口的話卻不在一個頻率上。常常,我們喜歡同一個廣播節目說明我們喜歡的事物有相似,以表我們誌同道合。他聽到這句話,心也在同時涼了半截。短短兩個字“去吧”卻代表了她對這件事的態度,那表示她識大體,能包容。
可是TMD他不需要她識大體,他也不需要她能包容,他希望她表現出來一點不高興的表情都好,就像昨天下午他多希望聯係不上她是因為她生氣他的緋聞!但,沒有,她一丁點忌妒都沒有!
該說她是太自信,還是太不在意?他真怕,真怕她是太不在意,那樣的話,他就真的沒希望了,那說明她真的……不愛他。
他看著她,隱忍著不對她發脾氣,最近他越來越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麼變得這麼浮躁,對於她,他沒轍。她就是他的死穴。
深看她一眼,點著頭,然後握著手機轉了身,快步離開了病房。他怕多一秒都會控製不住爆發。
甯以初多少看得出他別有深意的眼神,那裏蘊藏了太多情緒,也許有一天會統統向她爆發。隻是他根本不知道,她剛剛那兩個字本想說的並不是“去吧”,而是……恭喜。可話到舌尖硬是轉了彎,她覺得隻有說出口的這兩個字不會令他誤會,誤會她在意。
宣布婚訊?還兩家同時?手機屏輕點著自己的下頜,她望著窗外的天空,唇角浮笑。這麼拙劣的手法做給她看,靳家和蔣家還真不是她的對手,當年的歐明和佟麗茜才真的讓自己另眼相待。
隻是倪瓔太過激進了,如果她有心想進靳家,一百種方法也攔不住她,更何況有靳銘柏在,她根本不需要耍手段。沒有心機的表白真心,沒想到人家根本不信,婚訊?這就是倪瓔的大招嗎?
想起郝伊人在電話裏的焦急,她也轉了身去換衣服。有了昨天被廣播通緝的經曆,她還想保全點自己為數不多的好形象。灰藍色的連衣裙,外麵套了一件白色的薄針織衫,拿起羅浩的日記,她背著包包也離開了病房。
“甯小姐,您不能出去,這針還沒打呢!”小護士在護士站裏看到向外走的甯以初,心急地大喊著。
她回過頭對著小護士笑答:“出去辦點事,放心,很快就回來了!”
美麗的人說話總是會帶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小護士就被這春風拂麵,醉在風裏了。
出了醫院大門,她伸手去攔車,隻是這次停在自己麵前的,不是Taxi,而是一直“保護”她的靳銘柏的眼線。好吧,她對自己說,隻是一雙眼睛而已,自己又不是要跑路,並不擔心行蹤。坦然地坐進去,說了地址,車子便開走了。
同一時間,靳銘柏開著車已經到了公司。公司的外麵確實站著許多記者,他遠遠地就打電話給助理,讓助理請這些記者進入公司的會客室裏喝茶,自己稍後會給他們一個滿意的答複。
不一會兒,記者們都進了公司,他才啟動跑車進入公司的地下停車場,從裏麵直接坐電梯到了自己的樓層。一出電梯便看到特助已經站在電梯口在等自己,沒理會下屬的心急,他腳跟一轉,向自己的總裁辦公室走去。
特助也是一路相隨,跟著一起進入辦公室,等待著總裁的下一步指示。
“去安排一下,在小禮堂舉辦一場記者招待會。”他邊脫下外套,邊對身後的特助交代著。
特助應著聲,手裏的筆也沒停,一直在小本子上記錄著。
“另外,你去給我姐打電話,說我要開記者招待會,臨時的,她愛來就來,不來內容也不補,隨她的便。”想讓他焦頭爛額,他也不能讓家裏太消停。他那個姐,在靳家就是一個大活寶,標準的傻白蠢。
特助的小本子上依然響著唰唰唰。
“再給醫院的院長打個電話,告訴他以初從來都沒在醫院裏住過。”蔣嬌蘭那邊他是放心的,她不會多說什麼,今早的意思就是讓他來擺平。這事……長輩們的期望隻能變成失望了。
“十分鍾以後,我們開記者會。”
坐進自己的大班椅,他對著特助擺擺手,辦公室裏又是他一個人了。拿起桌麵上的相框,裏麵的小女人不經意地回眸望著自己,那神情真的是看著自己,那一瞬間她的眼裏隻有他。她身後的海與天是那麼藍,將她襯托得似是落入凡間的一個天使,周身都帶著光暈。他食指撫摸著那照片裏的臉龐,嘴角彎起。以初,你不是不在意麼,那麼,我就要讓你變得在意,即使是被你記恨著,我也要這麼做。因為,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