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回憶,總是讓人痛苦,甯以初抓了抓手心裏的手,“還可以嗎?先不說了吧。”
郝伊人對她輕輕地搖了搖頭,“還是說了吧,對你,我欠了解釋,而這一次不說,我也許不再有勇氣了。”
看到這樣的陣仗,中年女人驀地笑了。她覺得有趣,簡直太有趣了!
笑了一會兒,她的眼睛直直盯著郝父,“你們心裏都明白我來的目的。”然後,她一甩手指向站在一旁的郝伊人,“她是誰的女兒,我想明天在這個地方你能給我一個答複,我會等你來,郝明遠!”她亮出一張銀色的卡片,放在門邊的架子上,轉身開門走了。
一切就向她未出現一樣,屋子裏又恢複了平靜,靜得有些死寂。
郝伊人瞪著已經關闔的門出神,這個女人旋風般襲卷了她的家,她這個本以為相安無事的家。她回過頭去看她的父母,他們也在看她,相對無語。她希望他們能對她說些什麼,說那個女人在瘋言瘋語在胡說八道,可是他們什麼也沒說,隻是默默又或者說是沉重地看著她。他們的無言就是證實,證實——她的身份——已不再是這家的一員。
她不想要這樣的結果,今早她已下定決心忽視那份真實,她就是郝家的女兒——除非他們不認她不要她!“爸、媽,我叫郝、伊、人。我是你們的孩子,永遠都是,除非你們不要我。”她的視線有些模糊,可她還是將眼睛睜得大大的。
郝媽哇地一聲撲向女兒,抱著哭喊:“誰說你不是!你就是,你是我的女兒啊!”
郝伊人接住母親,淚終於掉落。還好,還好……她還有家。不知道為什麼,這一瞬間她是那麼害怕失去它。
郝父看著哭成一團的母女,愁眉深鎖地走進書房。唉!關上房門,他無聲地歎了口氣。該來的終究逃不掉,書桌上的相框裏泛黃的笑臉還在望著他,他能保住伊人嗎?他要如何做啊……
時間可以倒流麼?如果可以,那麼他一定不要認識一個叫佟麗茜的女人。如果不認識,他就不會害得薑子文鬱鬱而終;如果不認識,也許伊人就可以是一個比現在還要幸福的小女孩。
記憶的閘門被拉起,過往如潮般的片斷蜂擁而至,郝明遠盯著相框,漸漸陷入了沉思。
那個時候,又或者說是那個年代,他們都是熱血青年,都下鄉當知青,他、薑子文和佟麗茜。他們都是上海的,所以也常在一起勞動,漸漸培養起了感情。佟麗茜是女孩子,他和子文都對她很好,當然在當時那個地方也有對莫莉這種大城市的女孩覬覦的,但是佟麗茜不理他們,隻對他和子文好。
他們的感情在他的理解就是同鄉情,再好一點就是同學的那種情感。但是薑子文顯然不是,他對茜麗是愛情,他愛她。那是後來他才知道的事情。
薑子文有一天單獨找麗茜談,他們是在他們勞動的農場河邊,可是談過後薑子文就非常失落。他來找他喝酒。郝明遠是不明就裏的,但酒過三巡,薑子文說出了原委,他的追求失敗了,麗茜對他郝明遠很有好感。對於這一點,郝明遠比較無奈,他承認麗茜是一個很好的女孩,但他剛接到父母的來信,信裏說給他找了個對象,他一向孝順,便應了。於是他對薑子文表明了立場,並表示一定會幫他。
於是第二天,他就找到了佟麗茜,說明情況。他還記得麗茜當時詫異的表情,她說沒想到他這麼沒主見。然後,她就和薑子文好了。
他以為一切就這樣了,應該沒有任何變故了。但是在很久以後,他們返城,薑子文和佟麗茜結婚三個月後,麗茜提出要出國深造,薑子文不同意,因為那時麗茜已經懷孕了。他們大吵了一架,但子文從來吵不過麗茜,最後就是麗茜決定生完小孩再走。結果就是佟麗茜說到做到,生完伊人還不到滿月,包袱款款去了美國,留給薑子文的隻有一張離婚協議書。
薑子文一個大男人帶著一個不足滿月的小女娃,生活又豈是一個難字形容啊。他郝明遠知道後就把孩子接過來讓妻子帶著,他心疼薑子文,娶了這個薄情薄義的女人。但薑子文還是愛麗茜的,心裏放不下,這麼想著人就抑鬱,久而久之,得了肺病。那個時候,這個病無藥可醫,薑子文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想到了孩子,他托郝家照顧,以後讓孩子姓郝,改名伊人,有粥的時候賞口粥就行,說得郝明遠心裏堵了一塊大石頭,當下就認了伊人做親閨女。薑子文瞑目了。
郝明遠的妻子也十分喜愛伊人,所以兩人一商量,不要自己的孩子,隻照顧伊人一個。也算是不負子文的重負。
一晃眼都二十幾年了,伊人都大學畢業了,隻是沒想到佟麗茜會在這個時候回來,而且會找到後來他們搬的T市來……郝明遠拿起那張銀色的卡片,上麵印著一所酒店的名字,明天……
佟麗茜呀,你到底要幹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