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王在晉的‘孤進’是一方麵,最根本的核心原因,還是大明的士大夫階層,一直以來,一直認為後金韃子不過隻是‘芥癩之癬’。
‘天子當守國門,君王當死社稷’。
他們用這種近乎是‘道德綁~架’的方式,達成他們的意圖,從而維護他們的政治利益,誰又顧得上遼地百姓的死活?
後世,大名鼎鼎的三順王,在各種狀態,簡直被噴出了翔。
可~~~~,誰又曾站在他們的立場上考慮過?
誰又曾站在多災多難的遼民立場上考慮過?
有毛文龍在時,東江各部雖是艱難,但勉強還可以維持生計。
說的再直白一點,東江本部的作戰,一方麵靠的是毛文龍這算命先生的‘神鬼謀算’,另一方麵,卻隻是單純的憑借信仰了。
即便吃不飽、穿不暖,沒有槍,更沒有炮,他們卻是憑借著他們對韃子刻骨銘心的仇恨,憑借著他們的高貴信仰,一次一次,用生命鋪路,對韃子造成了一次又一次的衝擊。
曆史已經證明,堅韌、堅強,吃苦耐勞的遼民,是這個時代,大明最為優秀的兵源。
可恨的是,袁督師高貴的封鎖,到最後,東江本部的將士們,甚至連草根都吃不上了。
而反觀韃子這邊,非但給投降的明軍分發土地、牛羊,更會給他們分發宅邸、女人,保障他們的生命財產安全。
人心都是肉長的。
將心比心,這般狀態之下,又有幾人,能把信念當成飯來吃?
此時,李元慶有幸成為時代的弄潮兒,他當然絕不允許這場悲劇的曆史再重演。
有句俗話說,‘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
李元慶自認,他並不能算是一個好人,他也有他的七情六欲,他也有他孤傲的堅持。
對韃子,他簡直恨不得生食他們的血肉。
但對自己的同胞,尤其是那些無助的貧民們,李元慶卻寧肯自己少吃一口,也要讓這些同胞們多吃一口。
隻不過,曆史就像是一麵明鏡,清晰的擺在這裏。
李元慶深深明了,想要挽救更多的同胞命運,想要改變曆史,改變華夏民族的國運,他必須要先保證自己的安全,好好活下來,獲取更大的權利。
即便是刀劍加頸,斧鉞加身,即便是裝孫子,賣可憐,即便是要有無數鮮血鋪路。
這一核心基本點,卻絕對不能動搖。
而此時,他必須要把握好老孫這張牌,即便是糊弄他呢。
這時,孫承宗親手倒了一杯酒,猛的一下子一口飲盡,老臉上微微有些潮紅,但神情~~,卻說不出的落寞。
他長長的歎息一聲,“元慶,你所說的,老夫怎的可能會不明了呢?隻不過,想要促成此事,何止千難萬難啊。”
李元慶一笑,親手給孫承宗滿上了一杯酒,又給自己滿上一杯,用力喝了一大口,“閣老,卑職以前曾經聽過一個故事,覺得很有意思。不知道閣老是否想聽?”
孫承宗一愣,眯著眼睛看向李元慶。
他當然明了,以李元慶的精明,絕不會在此時無的放矢。
片刻,孫承宗也一笑,“元慶,你小子,到底耍什麼鬼把戲?老夫堵著你的嘴了麼?”
李元慶忙笑道:“閣老,是這樣。有一個小男孩在傍晚來到了海邊,看到海邊有很多被潮水衝到沙灘上的小魚。可惜,這個時候,潮水開始變小了,無法把它們再衝回到海裏。小男孩便拿著他的小鐵鏟,來來回回,將一條一條的小魚,放生回大海裏。他的母親問他,你這樣累不累?一些小魚而已,又有誰會在乎呢?”
到這裏,李元慶明顯看到老孫的眉頭已經緊緊皺起來。
他刻意頓了一下,這才笑道:“小男孩卻道,娘,你看,這條在乎,這條也在乎呢。它們並不想死在這裏。”
沉默良久,聽到李元慶忽然沒有下文了,孫承宗忽然道:“元慶,繼續說下去。”
李元慶卻笑道:“閣老,已經完了,下麵沒有了。”
孫承宗一愣,端起酒杯,用力飲盡了杯中酒,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凝神看向窗外的天空。
李元慶不敢打擾孫承宗的思慮,靜靜為他斟滿酒杯,隨侍一旁。
良久,孫承宗忽然一陣苦笑,長歎息一聲道:“元慶,你是對的啊!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人呢?哪一個遼民,又能不愛惜自己的性命呢?即便不愛惜自己的性命,他們又怎的能不愛惜家人的性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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