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嗤嗤一笑,眉目低垂,不置可否。
她看了看表,“我要走了,拜托你早點和她和好吧,我可受不了她繼續發瘋下去了,整天把自己弄得忙碌的真像要幹出點事業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向對公司根本不上心,已經請了職業經理人管理……”
“放心吧,她就算失憶了,也不可能愛上你的陸離的!”他眉眼間都是了然的笑意。莊潔的話給了他去見佟家星的理由,但他並沒有立即出發。當年西藏劫後餘生,就當他準備放開她,她卻突然從身後緊緊抱住他,告訴他:“崔世豪,如果和你一起,注定要墮落,我也顧不了那麼多。”他知道,自那以後,他們已將對方視為最親的家人。
那天的陸諼,就像初見時的那般沉默。他走進陸家的庭院,一眼瞥見了縮著瘦弱身子蹲在遊泳池角落的陸諼。陽光下,那個女孩,一頭如綢如瀑的黑色長發四散開來,小心翼翼地護住那個小小的身子。她將下巴抵在手臂上,伸出右手的食指,輕輕滑過水麵,看著一圈圈蕩漾開粼粼微波的水麵終於恢複平靜。然後再一次伸出食指,就那樣一遍遍地重複著動作。並未察覺他漸近的腳步。
“陸小諼——”
“啊——”身後乍然響起的聲音嚇得她準備站起來,卻一腳踩住了白色的長裙,一時失去重心,往湛藍池水的泳池倒去。崔世豪眼疾手快,及時拉住了她的手,卻不慎腳下一滑,跟著她一起掉入了泳池。
清澈的池水瞬間淹沒了兩人的呼吸。陸諼閉上了雙眼,在水中掙紮著。白色的長裙在水下緊貼著身體,裹住了姣好的身材,烏黑的長發朝著水流的方向向後飄揚,溫潤的臉上呈現了痛苦的表情。她隻感到被一隻大手攔腰撈起,緩緩浮出水麵,終於重新接觸了空氣那種清冽的味道。一睜開眼,看到的是輪廓分明的崔世豪的側臉,有水滴順著他的臉頰滑到下巴青青的胡渣上,在陽光下,形成一顆耀眼的水珠。“世豪哥哥……”她恍惚叫了他一聲。他偏頭。那一刻,她感到他呼吸裏清涼的煙草氣味,看到他眼裏隻清晰著她的身影,不覺驚悸。
他將她放下來。他們的腳下,很快濕成了一個不規則的圓圈。他看著她因為濕透而略顯透明的白色衣裙,作不經意扭過頭把目光轉向天邊,咳嗽一聲。“先回去換衣服吧。”
陸諼這才發覺白色的紗裙緊貼在身上,在陽光下堪稱透明,不覺尷尬起來,瞬間漲紅了整張清秀白皙的麵孔。“對不起,我總是給你添麻煩!”那雙眸子陰陰欲雨,顯然不是因為掉入泳池這事哭的。
他將外衣脫下,擰了一把,搭在她的肩頭,“走,先回去換衣服吧。”他咧了咧嘴角,故作輕鬆說:“我正好借口拿一件陸離的新衣服,他的衣櫃裏總是擺著許多來不及穿的當季新款西裝!”
後來,他有問過陸諼,怎麼一個人蹲在泳池旁,她根本不會遊泳?她的臉色有些蒼白,沉默半晌,才鼓起勇氣抬眼望著他,小心翼翼地問,世豪哥哥,假如有一天,你發現哥哥做了很壞很壞的事,你……還會和他做朋友嗎?你會不理他嗎?“你……又會不理我嗎?”最後一句,她沒有問出口。那時的陸諼,對於崔世豪的喜歡,眾人皆知。隻她一人,自以為維護得足夠小心,是屬於她一個人的秘密。她偷偷在心底為他建築了一座城堡,供他一人居住。她喜歡他,不準備說出口,不需要得到。隻要,在難過的時候,打開城堡的門,把自己和他關在一起,看著他難過、開心、憂傷、幸福……已十分滿足。
對我做很壞的事嗎?他溫柔問。他要殺人,隻要要殺的人不是我;他要放火,隻要不去燒我家,我幹嘛要怪他,不理他呢?麵對陸諼如此認真的提問,他不覺好笑。陸離家的傻姑娘活得單純而較真。她以為這世上單純地分成好人和壞人。可他該怎麼告訴她,好人不一定沒做過一點壞事,不是做了壞事的人就是壞人?人活在這世上,許多時候,都是迫不得已!
陸諼低了頭,眉眼間盡是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