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6-19 15:49:25
老鼠
其實早就打算寫點什麼了,可每次提起筆卻都又不得不作罷。提起雅楠,太多太多的畫麵,太多太多的感慨,一齊湧現腦海。靜靜地坐著,回憶像一部時空錯亂的後現代派電影,一幕幕飛快地閃過,微笑、感動,卻很難用一段完整的文字表達。
中學六年,我們都是同班。
初中我們坐過兩年的同桌,她是“蛋蛋”,我是“老鼠”。每想起這兩個當時頗具影響力的外號,就會忍俊不禁。有時不能自持,在大學宿舍裏突然發作,抿著嘴傻嗬嗬地顫,同寢室的兄弟就會說:“看,老馬又在那兒一個人猥瑣地想什麼美事兒呢!”(瞧瞧,玉樹臨風的我就背上了猥瑣的名號了)這兩個代號因何而起,現在已記不清楚了,隻記得當時不亦樂乎地相互叫著,彼此也都樂得接受。
那時,她的書和本子上到處都是我的“精彩留言”,她從不擦掉,有時自己還添上兩筆。一次曆史課上學秦始皇,我便畫了一個雞蛋,箭頭指向中心標明“蛋黃”,旁邊又畫了一堆卡通排泄物,箭頭標明“屎黃”,她看了作暈倒狀,又在下麵歪歪扭扭地加上一個“秦”字,抬頭向我一瞥,繼而就笑得幾近昏厥。雅楠愛笑,而且每次都前仰後合、排山倒海,激動了就一屁股坐在地上,逗得我拚命忍著,抿著嘴和桌子一起“共振”……記得那時同座間還有什麼“通關密語”,她答不出,就站在外麵樂。看她笑得快要不行,我就趕緊將她請入,可她坐下了卻還不忘擺出勝利的手勢“耶”上一聲,然後繼續傻樂。如果遇到什麼滑稽的事,那就斷然不是上課鈴響、老師站在麵前可以解決的問題。她的快樂總是來勢洶湧一發而不可收拾,那架勢著實能把人嚇住,窘得我隻好在老師怒目而視時狂拽她的袖口,示意她趕緊恢複常態。雅楠也愛玩兒。我一次閑得無聊,用尺子做成杠杆,橡皮放在一端,調好比例,在另一端用手一拍,橡皮便“嗖”的一下騰空而起。自從被雅楠學會,每到課間班裏就必定滿天橡皮,我可憐的尺子也就再無寧日。至於後來的什麼“狼人風波”,那是一次蛋蛋同學玩得激動在某君胳膊上咬了一口,被我寫進作文,由於描寫生動形象被老師當作範文宣讀,結果引起轟動。直到現在,每談起這件事蛋蛋都會憋著笑,將它作為我的一大“罪證”大加批判……
突然又想起一件挺逗樂的事。有一次碰巧班裏隻有我們兩個人在做值日,不料引起老師誤會,竟把蛋蛋叫去苦口婆心地“勸說”了一番。事後她滿臉通紅憤憤不平地向我“申訴”,反複解釋,不停地說明,我在一旁則被逗得直樂,心想:“不錯呀,看來我還挺有魅力……”我越笑,她越急:“哎呀,你笑什麼呀,不許笑,真是的!”臉越辯越紅,眼看就要發作了,我才趕緊收住笑逃之夭夭。嗬嗬,直到現在,一提起這事兒,雅楠還不忘聲討一番。
那時的日子就是這樣純真,湛藍的天空下沒有一絲雜質。
時間隨著風兒吹過,說來真是緣分,我倆的中考成績竟然一模一樣。在那個盛夏的午後,軍訓場邊的樹陰下,蹦出一個身影格外地醒目——在我們這群曬得黝黑的娃兒們中間,蛋蛋笑著揮揮手:“嗨,老鼠!”於是,高中,我們又成了同學。
天真的翅膀還未收攏,高一的我們,在強手如雲的班裏為學習而苦惱。我們的話少了,隻是在各自的角落拚命地向前奔跑。一日日挑燈夜讀,偶爾遲到被一起罰站,相視無奈地笑笑便是莫大的安慰。幻想開始變得模糊,漸漸地,高考成了我們唯一的目標。
兩點一線間,生活的軌跡按部就班地展開。從高一到高二,日子緊張而充實。文科給了我們新的天地,不時地冒出高分,眼神中也躍動著驚喜。雅楠依然快樂,聽著她成天對喻貓(高中班主任的外號)“騷騷”“騷騷”地叫著,課間被妖追得滿教室亂跑,末了縮在牆角捂著肚子洶湧地大笑。“這孩子啥毛病,咋笑急了就往地上坐!”……有時我會放下書遠遠地看著她們鬧,微笑著搖搖頭:“這傻孩子……”
時間便這樣匆匆流過,不知不覺,就到了備戰高考的日子。同以往所有的高中生一樣,緊張地複習,望著桌上蔚為壯觀的資料,奮勇拚搏。北方的天氣漸漸冷了,西北風呼嘯著掃落最後一片樹葉,冬天到了。疲憊的神色悄然浮現於同學們的臉上,每日天不亮便奔出家門,校長則時常到班裏巡視。最愜意的休息,便是早自習時抬頭望望窗外寶藍色的天空,聽著周圍書頁翻動的聲音。日漸沉默的氣氛,圍繞著書本的生活,每到課間,隻有蛋蛋她們依然播撒著清脆的笑聲。一直以來,我都認為雅楠是個永遠也長不大的孩子,永遠無憂無慮,像童話中的公主一樣,生活恬靜而幸福。為理想的挑戰越來越近,心中那聖潔的大學似乎已觸手可及。雅楠依然快樂地笑著,如向日葵一般的燦爛,以致於我根本不相信她告訴我的那個消息。
她說:“我胸腔裏長了腫瘤,明天起就不來上課了。”看不出恐懼,也毫無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