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寫作及寫作之外(1 / 2)

古原是一位很早就不用故事情節、而僅憑細節鋪陳就能把小說寫得精彩紛呈的作家。在他的筆下,“郵票一般大”的橋鎮顯得舒緩而沉靜,平穩而安詳,大場,麥垛,頭戴白帽的婦女,表情虔誠的老者,所有的一切都呈現在藍天白雲以及疏朗的晴空下。他的別具一格的詩意描寫,為我們提供了另一種西海固的鄉村圖景。

讀他的小說,我的耳邊會不時響起從清真寺裏傳來的梆聲,這種梆聲清脆、淡定,在早晨清明的天光中,它會像一隻纖纖細手輕輕撫過你的心頭。

它就是橋鎮的梆聲。

大學畢業後,我和古原先後分配到同一個單位——我們曾就讀過高中的西吉縣興隆中學任教。這是一個曾孕育了作家馬存賢的地方。學校坐落在鎮子的中央,周圍店鋪林立,市聲擾攘。被分配到這裏教書,你基本上是被放置到了現實版的“精神租界”而和經濟大潮較上了勁。打個比方說,你苦口婆心講解了四十五分鍾的“前程”論,抵不過窗外商販們一聲悠長而滋潤的叫賣。換句話說,這塊“旱地裏的黃金商岸”,基本上摧毀了我們要想成為一名“園丁”的一切夢想。

於是我們開始寫作。

寫作從苦悶開始,便多多少少帶了些悲壯,也有了一縷來自心靈深處的審視與關照。

記憶中到處是陽光、麥香,和人間煙火。在夏天,在收割完自家的麥子後,我們便急不可耐地來到暑假裏平靜而安詳的校園。我們各據一桌,有時可以從早晨寫到天黑,又從天黑寫到天亮。從莊稼地直接回歸到書桌旁,我們似乎是把生活也順便帶到了稿紙上,溫暖、幹燥,還有一縷來自大地深處的泥土芳香。

在這裏,我寫了《掛匾》《醉社火》《羅曼溝》。

古原寫了《冬季的日頭》《麥捆》和《齋月及齋月以後的故事》。

《齋月》是一篇像詩一樣優美的精粹短章,當初寫完它畫上最後一個句號時,古原的臉上竟漾起一層幸福的紅暈。果然,這篇首發於《朔方》的小說,不但被當年的《民族文學》轉載,且入選了該年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全國短篇小說佳作選。毫不誇張地說,這個仿佛是來自天簌的短篇,放在任何層麵上都經得起品咂、推敲。

這一時期,古原寫出了一係列以橋鎮為背景的短篇。所謂“橋鎮”,其實是古原早期小說中經常出現的一個虛構地名。這裏民風淳樸,人心向善,在追求平安、幸福的美好生活中,人們懷揣的是一個個躁動不安而目標單純的夢想。靜的村莊,畫一般的院落,樸實無華的村民,肅穆聖潔的清真寺,這一切的一切,無不浸染了作家質樸而詩意的美學追求。閱讀這些仿佛是過濾了的文字,你的眼前會不時幻化出大片大片裸露的陽光,你會覺得,這樣一種晾曬在陽光下的寫作,非靈魂潔淨和心地純正者不能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