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帳之後,南宮淵思及蘇雲音病重,行動不便,欲親往一趟,又恐周斯也笑話自己兒女情長。若不去,南宮淵實在放心不下,隨後瞥了一眼周斯,假作無意地吩咐道:“城中百姓將士皆在往北麵撤退,亂糟糟的,皇後的小院又在撤退的必經之路上,恐怕衝撞了她,你隨朕一同前去瞧瞧。”說著,南宮淵便已翻身上馬直奔蘇雲音的小院而去。
周斯被南宮淵的話驚的一愣,隨即翻著白眼,心道:小院外自有人把守,且城中誰不知裏麵住著皇後,除非不要命了,否則誰會做那冒失鬼。周斯麵帶揶揄地笑著,搖搖頭,低喃著:“夫妻相互思念乃是人之常情,想了便是想了,皇上怎的突然這般別扭起來?”周斯隨即翻身上馬,跟在南宮淵的後麵。
再到小院門口時,南宮淵一眼便見院門上,多出來的一塊匾額,上書“雲中居”三字,瀟灑俊逸。隻是那“雲”字,南宮淵不甚滿意,微微蹙著眉頭,她怎的用了“雲”,卻不用“南宮”二字,至他於何處?
南宮淵尤在琢磨著那個“雲”字,越看越是礙眼,想著回頭換了其他下處,定要新掛一塊門匾才可。這頭便聽周斯帶著笑意,一臉向往地說道:“妙啊,從東邊的草原上望過來,這宛城可不就像是建在雲中的城池一般?宛城地處邊陲,民風淳樸,若再少了這戰火,真如雲中的仙人般自在瀟灑了,可見娘娘甚愛宛城,把這小院當作是家了。”
不知周斯是有心還是無意,卻恰巧說到了南宮淵的心坎上。“雲中居”,原來是她所向往的家的生活。南宮淵莫名地一笑,琢磨著“家”這個字,內心深處一暖,那是他這近三十年來,從未有過的感覺,初次相遇便有這般意料之外的喜悅。又因著周斯就在身旁,南宮淵不欲讓他看出自己的心思,假咳兩聲,以掩飾自己的不自然,而後刻意做出一副深沉之態來,跳下馬背,負著雙手,闊步向前。殊不知身後的周斯,早已笑容滿麵。
屋內,蘇雲音才睡熟,映月守在一旁,一邊做些針線。忽聞腳步聲漸起,一抬頭,竟是南宮淵領著周斯進了屋來,映月立馬起身行禮,又要奉茶。南宮淵擺手阻止,見蘇雲音睡著,也不欲喚醒她,便壓低了聲音吩咐道:“我軍欲撤往宛城北麵,你速去替皇後收拾收拾。”
映月不明所以,木在當場,周斯推著映月,“還不快去。”隨後便和映月一起出了屋子。
蘇雲音仍在安睡,南宮淵便連了被子一並將蘇雲音抱起。饒是動作再輕,蘇雲音也睜開了眼睛,恍惚一陣後,入眼的是南宮淵清健挺拔的身影,立馬清醒過來,掙紮著想要推開。南宮淵似乎抱地更緊些,目光包裹著蘇雲音,他動作溫柔卻又不容拒絕。蘇雲音對上他的眼神,心髒沒來由的一緊,頓時,呼吸也慢了一步,好似犯了心疾一般。片刻,蘇雲音才意識到自己過於大膽了些,逃也似的錯開了眼,推推南宮淵的胸膛,“皇上?”示意他放下自己。
“可是冷的厲害?”南宮淵將被子裹得緊了些,見蘇雲音眼神有異,解釋道:“大理聯合北漠西涼三國兵力,欲強攻宛城,朕欲退守至宛城北麵的峭壁上。”南宮淵一提,蘇雲音便知他此來何意了,加之身上實在無力,隻得由南宮淵抱了出去。
蘇雲音靜思一刻,忽而抬起頭來,說道:“三國來勢洶洶,看來隻能用火攻了。”言罷,便聽南宮淵爽朗一笑,道:“皇後與朕果然心有靈犀啊。”蘇雲音腮上一紅,是了,南宮淵足智多謀,自然早已安排妥當,當下便低下頭來,安靜著,再不敢多言。
蘇雲音倚在南宮淵的肩膀上,她細細弱弱的呼吸,全數打在南宮淵的頸項處,柔柔的,又帶著些溫暖的氣息,就像是羽毛拂過的一般。南宮淵心裏癢癢的,心跳也沒來由的加快,竟渴望著更多。南宮淵耳下也泛起一絲可疑的紅,他微窒,深吸一口氣,清了清嗓子,勉力壓下心中沸騰的熱血,抱著蘇雲音快步出了小院,上了周斯已備好的馬車。
南宮淵最後望了一眼“雲中居”那塊門匾,這場大戰之後,宛城必然化為灰燼,而此處,也不可幸免。再一想,那匾隻有“雲”,算不得他們的家。日後,有他的地方,便是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