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時南宮淵有命,說要宿在鳳梧宮,周斯早就遣走了隨侍的一幹人等,又吩咐了手下人將明日早朝的服飾送來了鳳梧宮,哪曾想剛才還好端端的,這突然間就要擺駕正德宮,讓周斯措手不及,手忙腳亂地吩咐人準備起步攆來,可這一時半會兒的,總沒那麼容易的。
南宮淵行至鳳梧宮的宮門口時,未見儀仗整裝靜候,卻見一眾內監來回奔跑,低呼,一片雜亂無章之像,心中火起,一身的戾氣迸發,微眯著眼盯著周斯,嚇的隨身伺候的周斯瑟縮兩下,跪倒在地,其餘內監更是心驚膽寒,皆都顫著身子匍匐在地,隻求能活過今日。
南宮淵正要發作,卻見一名內監領著一支整裝肅穆的步攆儀仗隊過來,那內監遠遠見了南宮淵,立馬躬身快步而來,施了一禮道:“請皇上上攆。”
周斯見狀,立馬揮退地上跪著的眾人,以免擋了道,而後恭敬道:“夜涼,請皇上上攆。”
“哼。”南宮淵一眼瞪了過去,周斯立馬垂首禁言,才轉頭嗬斥那內監道:“你是何人,好大的膽子,敢窺視於朕,該當何罪?”
那內監立馬匍匐在地道:“奴才不敢。”
南宮淵怒極反笑,背著雙手在宮門口來回踱著,冷笑道:“那你且說說,你是如何得知朕要離開的?竟能提前備好了步攆,豈不是有意諂媚?”
“回皇上。”那內監伏在地上,還算口齒清晰地說道:“奴才車禮,有幸在娘娘跟前侍奉,才剛娘娘見周總管遣退了隨侍之人,便吩咐奴才備了步攆,又說更深寒重,叫奴才們多在攆上多鋪幾層軟墊。”車禮不知鳳梧宮內之事,隻顧一味地說蘇雲音的好處,以為討得了南宮淵歡心,蘇雲音必然大肆獎賞於他。
而後,車禮接過跪在身後的內監所捧的托盤,高舉過頭,又說道:“娘娘說了,皇上國事繁忙,不敢久留,唯有贈上披風一件,以備皇上回宮路上禦寒。”
南宮淵早已經是臉色黑青,一口氣梗在喉上,不上不下,難受的緊。他深吸一口氣,一把奪過那披風甩手扔給周斯,兩步上前,寬坐在步攆上,按按眉心,可見被蘇雲音氣的厲害,睨著那內監,勉強控製著怒火道:“還有呢?”
還有?車禮細細回想了一番,卻是再無其他的吩咐了,於是答道:“娘娘無有其他吩咐了。”
南宮淵黑著臉,抬抬手,周斯會意,立馬高呼道:“起駕。”話猶未了,車禮卻忽然側過頭來,一臉興奮道:“想起來了。”南宮淵做了個手勢,步攆立馬停住。
車禮趕緊上前兩步,躬身在步攆下,道:“方才,奴才正要出宮門時,映月姑娘來傳娘娘話,說是問皇上,如此可比得上皇上心中相夫教子的賢妻?”
話剛落,風中便微微能聽見南宮淵將拳頭捏的“咯咯”作響的聲音,臉色掩在夜幕中,不知明細,聲音卻是萬般忍耐的模樣,“起駕。”
“奴才恭送皇上。”望著遠去的南宮淵一行,車禮莫名打了一個寒噤,又一陣風過,立馬緊了緊身上的襖,隻道是天過冷了而已,未作他想,便回鳳梧宮回話去了。
再說南宮淵,回到正德宮後,一掌擊垮了桌案,奏章落了一地,也不準周斯去撿,隻恨恨道:“蘇雲音,你竟不識好歹到令人發指的程度,著實可惡。”南宮淵又站了良久,仍是恨的牙癢,卻又無可奈何。
越想南宮淵的眼眸就越冷,晚膳之後,他說要宿在鳳梧宮,也是那時周斯才遣了人去,而後上酒時,蘇雲音才不過離開了一瞬,其後皆是於他一處,她竟然卻是安排步攆去了。她居然還敢將他趕出鳳梧宮?再一細想,南宮淵一頓,甩著袖子,自己居然又落入了她的圈套。
南宮淵突然冷笑起來,他的皇後居然察言觀色,揣摩他的心思到如此地步,敢提前備了步攆,足以證明她有足夠的自信,確保能激怒自己,不勸自離。
周斯遠遠地觀察著南宮淵的臉色,見緩和些許,才敢高舉了托盤,奉上熱茶來。南宮淵連飲數杯,戾氣漸歇,突然低喃道:“你為何不生在東夜。”而後摩挲著茶杯,許久之後才重新置於托盤內,吩咐周斯伺候著歇下了。
這夜,南宮淵終究還是宿在了正德宮。
是夜,帝後各懷心思,一個借著酒意勉強安寢,一個暗自發號施令等待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