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蘇雲音一身正紅的嫁衣,在蘇玄燁和莫初柔的陪同下,拜過了宗廟,便要拜別他二人了。
宗廟前,蘇雲音跪在帝後麵前,隨著禮部尚書的唱和吟誦,行著禮儀,禮畢卻依然長拜在地久久不起,最後三人皆哽咽起來。地上涼,莫初柔擔心她的身子受不住,上前去扶,蘇雲音複又拜下,抽噎著說道:“此一別,山高水遠,再無歸期,還望父皇母後保重。”
莫初柔再也控製不住,上前一把抱住蘇雲音,聲淚俱下。前日她的雲兒因病長住萬靈山,母女難以相聚,昨日才好容易聚在了一起,還未來得及共享天倫,就要在今日永別。她寵著愛著的雲兒,從今以後再也不是無憂無慮的孩子了,她已背負著南安的未來嫁為人婦,離開父皇母後和萬靈山的庇護,獨自生存於後宮了。
蘇玄燁再是有私心,此情此景也難免有所觸動,一時情不自禁,也上前擁住了蘇雲音,於是三人竟哭作了一團。
一旁的禮部尚書竟也偷偷地抹了眼淚,而後清了清嗓子,唱道:“吉時到。”
蘇雲音匆匆與帝後互道了“保重”,便又孟姑和映月一左一右扶著,穿過群臣圍起的長長的長廊。台階下六王爺和十王爺已經候著了,蘇雲音最後回頭望了一眼宗廟了方向,在孟姑的攙扶下登上了馬上,一路浩浩蕩蕩往東夜而去。
直至車隊的影子消失在遠方,莫初柔仍舊翹首以望,哭倒在蘇玄燁的懷中。蘇玄燁竟有些緊張,他二人有多久未嚐如此親近了?記不清了,五年?又或是十年!蘇玄燁雙手有些顫抖地擁住莫初柔,或許這份感覺,他也是懷念的,隻是在帝王道路上越走越遠,逼著他講這些淡忘,卻又在今日全部打開了回憶的閘門。
蘇玄燁隻安靜擁住莫初柔,聽著她放聲痛哭,雖不曾發一言,也默默地拍著她的背,給她支撐和安慰。此時此刻的蘇玄燁,隻是一個普通的丈夫而已。
良久,莫初柔止住了哭聲,抹著眼淚站直了身體,帶著紅腫的眼眶欠身道:“臣妾失儀了。”她這一語,徹底地打破了他們之間這份難得的靜謐,蘇玄燁快速收斂住心神,他不該多想的,他二人都心知肚明不可能的,又何必再去宵想。蘇玄燁整了衣衫,昂著頭,負著手,居高臨下道:“這些日子,皇後辛苦了,早些回昭仁宮歇息去吧。”
莫初柔行了禮便由陳嬤嬤扶上步攆,回了昭仁宮。
昭仁宮內的小丫環知道莫初柔今日心情不佳,行事格外謹慎些,早早就備好了茶候著的。饒是她們用了十二萬分的心思,依舊不如莫初柔的意。莫初柔才抿了一口茶便擱下歎氣,蘇雲音走後,再好的茶喝著也沒了滋味,要是落霞能再泡一壺從朝露宮偷學的來茶,大約還能睹物思人些。
莫初柔在殿內四處張望,也沒見落霞的身影,於是問陳嬤嬤道:“落霞呢?已過去大半月,莫不是還在病著?”
陳嬤嬤說道:“落霞姑娘確實已經大好了,隻是老奴今日不曾見過她。”
莫初柔又問其他人,都說今日沒見過落霞,這怎麼可能呢,姝公主出嫁,京中百姓皆出門圍觀,更何況與蘇雲音關係甚好的落霞,她也該去送嫁了才對,可為何卻無一人見過她。莫初柔沒來由的心中一噔,堵得緊,心慌意亂,又坐立難安,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內監來報,他已經將落霞的家人接來了京中,暫時安置在驛館內。可莫初柔心跳的太快,手中不斷地茲出汗來,慌亂著也不曾聽清內監報了什麼,便說了聲“知道了”,就匆匆揮手讓內監退下。
陳嬤嬤也覺出了莫初柔的不對勁,自發上前為她捶著背,一邊寬解著:“娘娘還要保重才是,公主若是有孕,按照古法,還要娘娘前去陪同月子呢。”陳嬤嬤話剛說完,莫初柔便精神了許多,到底忙了一天,還是有些疲態,莫初柔指指自己靠近脖子的地方,陳嬤嬤會意,立馬往那個地方捏了捏。
莫初柔端起茶杯,想起正是方才被自己厭棄的茶水,於是又擱下,自言自語道:“要是落霞在就好了,昭仁宮內數她最懂本宮的口味。”
陳嬤嬤捏著肩膀,說道:“這有何難,一會兒落霞姑娘回來了,一定按著娘娘的口味泡上一壺好茶來。”
莫初柔這才鬆快些,左手撐著額頭閉目養神,蒙矓中就快睡著時,殿外卻突然吵嚷起來,驚呼聲一片,莫初柔瞬間驚醒。陳嬤嬤趕緊對著窗外喊道:“娘娘歇息呢,你們吵嚷什麼,成何體統。”
外間已然安靜下來,莫初柔再要睡下,心卻突然猛的一抽,心慌的更加厲害。這時,進來一個小丫環,魔怔了一般,也不行禮,木木地走進來,行至莫初柔跟前突然就放聲大哭:“落霞姐姐死了!”
蘇雲音遠嫁的悲傷還未緩去,落霞卻又死了,莫初柔一口氣鬱結著,沒得上來,憋的臉色青紫,心口悶疼無比,忽然“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便暈了過去。
昭仁宮上下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