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著送信的人走遠,穆少霖剛鬆下來的一口氣又提了起來,他暗罵自己實在大意,才從孟姑處出來就往宮裏去了信,難免惹人懷疑,若是孟姑有意劫殺送信人,豈不是再簡單不過的。穆少霖細思一番,為保萬一,他又集齊隱晦地再寫了一封信,信裏再三強調,要皇後徹查身邊的人,以便肅清亂流。

這次,穆少霖沒再叫了莊上的人送信,聽說覓波有隻黑鷹甚是機靈,何不借來一用。自然,因著方才覓波被穆少霖打趣的事,沒少難為他,到底擔心穆少霖故技重施反去為難楚南,覓波給了他下馬威之後,終究還是被迫大大方方的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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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十日後

“你當知自己的身體,應好生保養才是,不過十幾歲而已,落下個病根可不是好玩的。”司徒空大約從沒像現在這般婆婆媽媽過,偏生那病人卻不是聽話的,隻管他在旁邊說,自己仍就抱著本書默默讀著,隻在司徒空說到了激動處,才偶爾抬頭應一聲。

司徒空是苦口婆心,蘇雲音卻隻管左耳進右耳出,全不放在心上,唉聲歎氣道:“一個個都讓覓波帶壞了不成?”

“師父勿怪。”見司徒空遷怒於覓波了,蘇雲音自知過分了些,連忙放下手中的書,討好地說道,“這次大師兄出事,萬靈山皆是由師姐料理,事事盡善,很有些大師姐的樣子,自然是好的。”說著又將書遞給司徒空,輕笑著說:“這《西廂記》當真寫的精彩,徒兒也是正看到精彩處一時放不下才失了禮儀,真不是師姐的原因,師父看過便知道其中因由了。”

“哎!”司徒空接了書並不讀,隻放在桌上,當真怒了般,加重了些語氣,“你在病中,今日不過才好些就得寸進尺,他日大安了想讀多少書不行?自己的身子骨你是知道的,平日裏還要悉心將養呢,更何況這連著病了幾遭。怎麼,你要熬到油盡燈枯才算完?”

始料未及,司徒空竟然第一次開口對蘇雲音說了這般重的話,蘇雲音不敢再繼續玩笑,當下便好生窩進被子裏,又拉了拉被子蓋好,才乖巧地認了錯:“徒兒不孝,讓師父費心了。”

“你呀,讓為師說你什麼好。”司徒空怎麼可能沒看出來,蘇雲音擺明了就是一副受了情傷,準備豁出這性命不要的樣子。心中猶疑一瞬,司徒空最終決定,對於穆少霖為情所困毀去竹林的事閉口不提,世事難料,終究不是他能左右的。“為師常誇你通透,為何於情一字上總是想不通,偏要去鑽那牛角尖?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應當不至於和你大師兄一般野蠻愚蠢才是,大道理你都懂,為師也不必多言,你自己琢磨吧。”說完帶上房門也就出去了,順便還帶走了《西廂記》。

司徒空所說的,蘇雲音又何嚐不知道,她捂著自己左邊的心口處,可是她能怎麼辦呢,她想放下,這個地方從來都是如此的不受控製。男女之情,又如何像是司徒空說的那般輕而易舉,可以收放自如的呢?

蘇雲音攏好了被子,側躺著,想要乖乖聽話好好養病,可是一閉上眼睛,腦子裏全是穆少霖的身影,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輾轉反側到了後半夜,蘇雲音才迷迷糊糊地睡去,夢中她似乎又回到了十歲那年,全是兒時歡樂無憂的光景。

還記得那會兒,蘇雲音因貪戀山上蜜棗的香甜,夜裏多吃了些,便積了食睡不著。聽著屋外陣陣蟬鳴蛙叫,蘇雲音更是焦躁難安,一個人躲在被窩裏抹淚,等覓波覺出不對勁時,她竟哭至心竭。後來,覓波私自讓黑寶給宮裏帶了信,沒想到卻有些效果,半月過去,蘇雲奕便帶著穆少霖叩響了萬靈山的山門。

正值穆少霖的十九歲生日,蘇雲音沒有什麼好送的,偶然聽聞他說司徒空古琴上掛的穗子好看,便親手編織了劍穗掛於穆少霖的佩劍上,聊表心意。

當時,穆少霖紅著臉頰,謝了又謝,最後握著新掛上穗子的佩劍在屋簷下比劃了一陣,開著玩笑大讚,說是得了蘇雲音穗子的佩劍才算得上是英雄該持有的佩劍,惹得蘇雲音向黃鸝鳥一樣笑得明快。郎才女貌又青梅竹馬的一對玉人兒,大約就是從哪個午後開始情根深種的吧。

此後,每隔一段時間,穆少霖便會派人捎上些好玩又不落俗套的玩意兒來,現在回想起來,那仍是蘇雲音記憶中最為心馳神往的一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