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金銅上的紅荷(1 / 2)

綠源鎮,這是一個遙遠而又溫情的恍若故鄉的地名,千百年來,綠源江水用翰墨書寫著經年的曆史,一代一代的銅礦人,自漢朝的史書中走來,在歲月的河堤之上留下一行行足印,那是他們對青春的書寫,是對生命的禮讚,是對曆史的敬重。我的奶奶,那個剛剛從學校畢業的女孩金鈴兒,當她離鄉背井隻身一人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才18歲,那年,剛好是新中國成立的第三年。

金鈴兒是在經過幾天的長途火車,又在昆明找到了這支隊伍,轉乘一輛老解放汽車抵達易縣的,這支隊伍到達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乘著別人陸續跳下車廂的時候,金鈴兒站在貨廂的高處趁機看了看易縣這個陌生的地方。

黑夜裏星星點點的幾盞燈火現出了縣城的輪廓,這個縣城隻是一條窄長的小街,街兩邊沿著山勢建蓋的房子低矮且平整,細長的街心鋪著青石路麵,有女人就著街頭暗淡的煤油燈在井邊洗菜,盆裏的水沿著街道流了過來,小街便在這份濕潤裏給金玲兒帶來一份親近。

“易縣離綠源鎮就三四十裏路了,我們先在這裏住一個晚上,娃娃們,明天還早起趕路呢,大家將就著休息早點兒。”講話的男人五十歲左右,方臉闊唇上掛著小胡子,穿一身淺藍色洗得發白的中山裝,兩個肩膀縫了兩塊暗藍色的補丁,看得出來藍色的機打線沿著肩膀走了一圈又一圈,但四個按包扣得整齊,顯出了精氣神,據說是礦區的領導。

上車的時候,金鈴兒聽見有人叫他陳隊長,整整一天的時間,金鈴兒還沒有和他說過話,那時候的她,還完全不知道如何和陌生人交流。

這時候,旁邊的女孩拉了她一把:走吧,快下車。金鈴兒趕緊跟在隊伍後麵跳下車廂,她和這個女孩其實剛認識沒幾個小時,坐車的時候她坐在金鈴兒身邊,彼此笑了笑算是問候,相互詢問了對方的姓名,隻知道她叫羅惠,家在昆明。

車子從昆明過來行駛了一百多公裏路,整輛車上四十多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也就是陳隊長口裏的這些娃娃們,基本上在昆明聚隊時才第一次見麵,五六個小時的車程,像約好了似的保持著沉默和無聲,金鈴兒大致數了數,男孩子居多,女孩也就她們六七個,像是有著某種內定的秩序在支配著他們的舉動,上下車幾乎是魚貫而行,這種驚人的沉默其實在某些方麵,是否已經向身邊的人宣告了這群年輕人對前途的茫然和內心的無助。

他們下塌的小旅店是一排整齊的平房,每間屋子有10張床位,男孩女孩們在陳隊長引領下分別入住了幾個房間,旅店入住的還有一些外地的客人,幽黑的暗夜裏會不時傳出吵鬧聲還有孩子的哭聲,隻有這支隊伍幾乎是悄無聲息的降落。穿著白布襯衫的金鈴兒此時還沒有完全從老校長的講話裏走出來,我們是新中國成立後培養的第一批學生,建設新中國的重擔將落在我們的肩上,祖國哪裏需要我們,我們就要到哪裏去,不怕苦,不怕難,敢於犧牲,勇於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