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亦紓和程圳坐在他們經常光顧的小酒館,喝著酒。
這五年的很多時候,這家靠近政法大學的小酒館經常會有兩個奇怪的男人在這裏交杯換盞。他們一個總是穿著正式的西裝,看起來風度翩翩,一個總是白T恤,牛仔褲,隨性不羈。他們總是一坐就坐到深夜,聊天、喝酒,醉意朦朧的時候會不自覺地流淚。雖然他們不同氣質,不同穿著,但醉倒的時候卻出奇地相似,他們總不約而同地喊著同一個名字,他們搭著彼此的肩膀,搖搖晃晃,卻相互扶持。
今天,他們沒有像從前一樣說很多話,兩個人都沉默著,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桌上已經有了十幾個空啤酒瓶,秦亦紓的眼神逐漸變得迷離,程圳白皙的臉上也染上紅暈。
秦亦紓一下子幹完一瓶,把酒瓶重重放下,聲音中帶著醉意:“你是不是早就安排好了?”
程圳紅著臉,笑得苦澀:“怎麼樣,我把她送回你身邊了。就看你怎麼抓住她了。”
“送?”秦亦紓迷蒙的眼盯著程圳,“你為什麼要這麼幫我?明明你也那麼地在意著那個人,不是嗎?你明明可以不讓我和她再見到的,這樣你的勝算會更大一些的。”
“感情的事哪有什麼勝算不勝算?”程圳托著實在支撐不住的臉,仰著頭,眼中朦朧,“對我來說,在我迷戀上另一個女孩的時候,我就永遠失去她了。你看,她也沒有等我,不是嗎?她沒有等我想清楚,沒有等我發現她的重要,就選擇了放棄我。可見,她也不是那麼喜歡我。可能,當時我和她都搞錯了一件事。我以為我隻把她當妹妹、好朋友,而她把錯把對我的依戀當成了喜歡。”
秦亦紓聽著,看著程圳眼中的悲傷與後悔,又喝了一大口啤酒,頭腦變得沉重,輕輕垂下。程圳看著不勝酒力的秦亦紓,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清醒,鎮定著讓自己站穩,在桌上放下酒費,走過去,扶起秦亦紓。
他架著秦亦紓,搖搖晃晃走出了小酒館。月光下,兩個男人的身影寂寞而憂傷。秦亦紓神誌已經不太清醒,身體支撐不住站立,全部靠在程圳身上,他眯著眼,對著身邊的男人說胡話:“程圳,我再也不是以前的那個秦亦紓了,再也不是林一紓喜歡的那個秦亦紓了,可是她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啊……我該怎麼辦啊……她會對我失望的吧……”
程圳紅透了臉,皺著的眉似乎永遠都解不開。他用盡全力托著旁邊喝得爛醉的男人,筆挺的西裝早已狼狽不堪。他的眸在黑暗中顯得尤其深邃,透出濃濃的憂鬱。他用微不可聽的聲音低低沉吟,不知是在說給誰聽:“可是,她還是愛你啊,就是你啊,隻是你啊。”
很多個夜晚,程圳即使喝了很多酒,也還是很清醒。他有時候羨慕秦亦紓,幾杯下去就可以睡得不省人事,什麼都不知道。可是他的酒力卻出奇的好,所以每一次,事實上都是他拖著秦亦紓回去。秦亦紓一旦醉了就像一灘爛泥一樣,其他人根本無法招架,可是程圳從來沒有把秦亦紓一個人扔在小酒館,即使步履艱難,他也會把他送回家。他除了感激有這麼一個同路人,陪他等著一個女孩歸來,他還覺得自己有責任,照顧好那個女孩深深喜歡著的天使,等到有一天那個女孩回來,他可以把這個天使完完整整地帶到那個女孩身邊,不讓女孩擔心傷心。
也許,程圳早就知道,自己與林一紓不再有可能,他這麼些年近乎偏執的等待,完全是徒勞,但他仍然義無反顧,一心一意,等待著,虔誠的心不比秦亦紓要少。
林一紓在那個豪華的辦公室呆了很久,直到夜色籠罩了整個天空,她才走出。長廊上沒有人,那些男孩們早已投入了遊戲中,秦亦紓也早早離開了。她靜靜地走著,細細體會著她心中的那個男孩每天流連的道路,仿佛那條長長的走廊上留下的那個男孩五年來所有的歡喜憂愁,她都能一一感受。
她一直在反複確認著剛才的那個男人,是否就是她一直惦記著的那個驕縱的男孩。五年,讓那個男孩從一無所有到擁有一個有規模的工作室,讓那個男孩成長、成熟,變成如今沉穩冷靜的男人。原來,裴允能夠讓你有這麼大的改變啊。你現在的樣子應該是她最喜歡的樣子吧。
林一紓自嘲著,同樣的五年,裴允可以讓那麼驕傲外放的男孩變成成熟冷靜的男人,得到別人不敢奢望的成功,而自己當初對那個男孩的有求必應,卻縱容著那個男孩驕縱,失去最重要的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