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上午。
寂靜的山林裏,一條久無人行走的小道,野草已到了腳脖子深,一個人高一腳淺一腳的遠遠行了過來。
身影越來越大,近了,這是一名身穿一件青色長袍的年輕人。
年輕人肩挑了一副貨擔,貨擔兩邊的籃子裏裝得滿滿當當地針頭線腦胭脂水粉,上麵草草地蓋著半塊洗發白的粗布。
原來是一名走江湖的貨郎。
陽光開始變得灼人,樹葉下麵的水分蒸發,熱氣往上冒,林子裏開始變得悶熱。貨郎抬頭自枝葉縫隙看看頭上的日頭,擦了擦額頭的汗,繼續趕山路。
日頭越來越烈,已近正午。
走了這些時辰,貨郎渾身已是大汗淋漓,喘著粗氣。
山路彎彎繞繞,樹林裏枝葉繁茂,好不容易在又翻上一座山頂,麵前忽然豁然開朗起來。貨郎站在山頂眺目望去,前方不遠處落著有兩座巍峨大山,山峰最高處都已入了雲霄,四周環繞著雲層。
兩座大山中間夾著一條河,河道順著一旁的山勢從一側蜿蜒向下。
遠處的青山下,錯落有致地分布著一粒粒黑點,極目分辨,似乎是個村落。
好容易才見著有了人煙的氣息,貨郎頓時喜出望外。
天色尚早,正午烈日很大,貨郎心想,倒也不著急進村,休息會兒進村換些東西,明日再走也不遲。
找了棵枝葉茂密的大樹,小心翼翼地把貨擔放在旁,這才摸了塊大石坐下。貨郎掏出塊硬餅,胡亂地啃完,又喝了幾口水,困意上湧。四處望了望,暗地裏把腰裏的錢袋往胸前推了推,這就趴在貨擔上睡了過去。
日頭過了頭頂,又開始漸漸西斜,山林了人跡野獸罕至,除了偶爾有山風吹動,極為寧靜。貨郎困乏的厲害,睡的沉,一覺醒來午後已過去多時。
站起來舒展了筋骨,貨郎拾輟了一番,便挑起貨擔往山腳下的村落而去。
此刻有了人煙,山路越行越闊,路兩旁綠意的灌木野果叢生,遠處山峰上滿是參天大木,空中不時有飛鳥相互追逐昵叫,陣陣山風吹來,在這山裏穿行倒也愜意十分。
貨郎腳程快,卻也頗要了些時候才到了村口。在村口打量了一番,挑著貨擔就進了村。
村子依河而建,房屋零零散散的沿河兩岸分布,房屋大多是磚石而成,十分堅固,看樣子這間村子裏人生活過的還不錯,隻是房前屋後都長滿了雜草,像是久無人打理,整個村子靜悄悄的,既不見人影也不見家畜。
有些疑惑。貨郎拿起鐵條敲起圓竹擔子一頭掛著的兩塊薄鐵片,敲的叮當響,敲兩聲便吆喝:“針頭線腦叻~!”邊走邊喊。
如此順著河道走了近一裏多地,但偌大的村子除了一幢幢房屋仍是見不著一個人影。貨郎不禁奇怪,好好的村子,依山傍水的,怎麼一個人都沒有,莫非整個村子已經荒廢了?
心裏正犯嘀咕,走到一棵大銀杏樹下,貨郎放下擔子,搖著衣襟喘氣,突然就有兩個身穿紅衣的大辮子姑娘打樹後麵走了出來。
猛不丁見著倆活人,貨郎一愣,才醒悟,這是來生意了。
貨郎忙拉扯了衣衫,一笑,露出一副整齊白淨的牙齒,問道:“二位姑娘可是要買點什麼?”
其中一位姑娘生的白淨,還未開口臉倒紅了三分,低聲問道:“貨郎,有沒有鏡子窗花賣?”
貨郎回道:“有的有的…”忙不迭自貨擔裏翻出一麵亮堂的鏡子和一紙紅豔的窗花。
姑娘接過來,兩人看了看,滿意地點了點頭,輕聲問道:“合計多少錢的?”
貨郎回道:“鏡子八文錢,窗花一文錢。”
兩個大姑娘相視笑了笑,白淨姑娘從繡花口袋裏掏出兩張錢遞了過來,明媚的大眼盯著貨郎,似嗔似笑。
那兩張錢票是寶昌源開的,足額等換。
貨郎年紀本不大,看上去頗有些社會曆練,但明顯缺乏男女相處更或是愛戀的經驗,一時竟看的癡了,伸著手卻忘了拿錢。
見這貨郎呆呆的樣子,白淨姑娘頓時羞紅了臉,另外一位姑娘在一旁吃吃地笑,把錢往貨郎手裏一塞,叮囑貨郎看看錢數目對不對。
“啊~”貨郎這才回過神,忙說對對錯不了,自覺失態,紅著臉看了手裏的錢一眼,訥訥的手足無措。
噗嗤,那個姑娘忍不住笑出了聲,彎彎的眼睛裏滿是笑意,附在白淨姑娘耳邊嘀嘀咕咕,不時看貨郎兩眼,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悄悄話,隨即倆人又是鈴鈴鈴一陣發笑。最後那姑娘對著貨郎俏皮地說了一聲再見,互相挽著對方的手轉身快步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