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自己覺得好笑:“好哥哥,你別覺得委屈,我明天請你就是了!”說著,又回到賈母那邊,秦鍾已經來了,正恭恭敬敬地聽賈母叮嚀。寶玉想起沒跟黛玉告辭,又跑到黛玉房裏,黛玉正在對鏡梳妝,笑說:“你上學去,可要學月宮裏吳剛伐桂,孜孜不倦。”
寶玉還依依不舍,和黛玉嘮嘮叨叨了老半天:“妹妹,你可要等我放學再吃晚飯……還有,胭脂膏子也要等我回來再調……”好不容易告辭了,黛玉又把他叫住:“你怎麼不去辭你寶姐姐呢?”
寶玉笑而不答,轉身走了。
秦鍾在賈府裏住熟後,賈母也把他當孫子看,分外疼愛。論輩分,兩人雖是叔侄,但寶玉嫌稱呼起來麻煩,跟他私自約定:“我們兩個人一樣年紀,又是同窗,稱兄弟就好了。”
看見寶玉和族中的幾個兄弟先後進了家塾,薛寶釵的哥哥薛蟠,竟然也動了上學的念頭。不過,他這人雖自願上學,卻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並不圖學業進益,隻求多些玩伴。薛蟠生性好色,除了女色之外還喜歡孌童。由於花錢闊氣,上學不久,已勾引了兩個長得有女孩子氣的學生,一個取綽號叫香憐,一個叫玉愛,日日左擁右抱,好不得意。
這天授業老師賈代儒有事回家,命長孫賈瑞管理大家做功課。這下可好,學堂裏馬上鬧出事來。原來是秦鍾和香憐兩個人跑到後院說話,給一個叫金榮的刺激了幾句,秦鍾和香憐向賈瑞告狀,賈瑞反而斥責他們多事。金榮得意回座,嘴裏一直說髒話。玉愛聽見了,又和他起了口角。
金榮惟恐天下不亂,一說到興頭上,硬說:“剛剛我在後院,明明看見他們兩個人在親嘴摸屁股!”
這話一說,又得罪了一個人。這人名叫賈薔。賈薔原屬寧府裏的嫡係子孫,因為父母早亡,從小就在賈珍的照料下過活,然目前自立門戶,不住在寧府,但和賈蓉素來有交情。
金榮欺負賈蓉的小舅子秦鍾,等於是欺負了他,這口氣哪裏能不出?不過,因為金榮和薛蟠交情甚好,他也不想得罪薛蟠,心裏盤算了一下,走到後院,悄悄把寶玉的書童茗煙叫到身旁,吩咐了幾句話。
茗煙年輕,又好管閑事。一看有人欺負了寶玉的朋友,就聽賈薔的話,要觸那人黴頭。他衝進教室裏,一把抓住金榮:“人家親嘴摸屁股,跟你何幹?沒操你爹已經很好了,有本領的話,出來和我茗大爺比試比試!”
一番話嚇得學生們呆若木雞。賈瑞忙喝道:“茗煙,不要撒野!”金榮一看茗煙如此,頓時把氣出在寶玉身上:“奴才都敢如此,看我怎樣對待你主子!”說完,伸手去抓寶玉。金榮的同黨也丟來一塊硯台,差點打中了秦鍾的後腦勺,掉在賈蘭和賈菌的桌子上。
賈菌年紀小,卻向來天不怕地不怕,拿起了硯台,就要回扔過去,但人長得不夠高,力氣也不大,硯台反而扔到賈寶玉和秦鍾的桌上,把他們的東西打落了一地。賈菌一看沒打著,又跳出來想揪打金榮。大夥兒於是一起動手,寶玉的幾個小廝茗煙、鋤藥、墨雨、掃紅齊助陣,門閂、掃把、馬鞭都成了兵器。賈瑞此時再喝阻也沒人聽見。
等到李貴這幾個家仆聽到聲響衝進來時,已經打了許久,幾個大漢費了好一番力氣才暫止事端。秦鍾的頭被金榮一板打中,寶玉正幫他搓揉。寶玉看見李貴,要他回稟賈代儒去。李貴知道這事查起來,賈政恐真要剝他的皮,極力阻止;秦鍾卻又吵著,如果學堂裏有金榮這種人,從這天起,他就不上學了。
“叫金榮的到底是哪門親戚?”寶玉問。
李貴遲遲不敢答,茗煙在外頭大聲應道:“他是寧府裏璜大奶奶的侄兒!沒什麼人撐腰,還敢來嚇大家!他那姑媽,隻會跟我們璉二奶奶跪著借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