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在彈琴?
當地人怎麼會這個曲調呢?
一步一步的走去,橫穿執行的她不斷被人衝撞著,幾欲摔倒,依然向琴聲走去,仿佛是冥冥之中的指引。
白衣白褲上繡著一隻金色的蝶,逼真的像是在雲間翩躚。
挺拔的背影,修長的十指。
一切讓她驚喜的,恍如隔世。
她搗住嘴,生怕自己會有什麼動作引來他的注意。
就這樣,看著,就好。
曲畢她還未來得及遁逃,就被人捉住落盡一個熟悉的懷抱中,眼淚在一次不爭氣的流下。她曾以為這一世的淚都隨著身體力的血液一樣,凝固的再擠不出一點多餘的水分。
她半仰著頭,大口大口的吸氣呼氣,希望眼淚可以回流。身體卻不再掙紮,任他摟抱。
他貪婪的將頭低在她的頸項,隻說了一句話。
眼淚再也不必隱藏了,他都追來了,還需要怎樣呢,南靜反抱住他勁瘦的腰,耳邊回響著那句話。
他說“我們回家吧。”
再多的語言聽多了也不過是花言巧語,惟有家才是心靈的最後歸屬。
意大利的第一夜。
“你是男生還是女生啊?”有著大大眼睛的女孩看著這個剛剛來到他們孤兒院的小孩。
這個小孩長得用小孩子的思維來看是很招人欺負的那種。唇紅齒白,細碎的發絲柔軟異常,他有種淡淡的氣質,就算安安靜靜坐在那也會吸引別人的目光,可就是因為太漂亮了,卻讓單純的孩子分不清是男是女。
“我們長得很像,都是大大眼睛的,你一定是女孩子。”旁邊的小女孩篤定地說道,還將自己抱著的娃娃塞進了新來孩子的懷裏。
“對啊,男孩子就應該長得像鄭改革那個樣子。”
“對啊,難看死了……”
“就是就是,還總搶我們東西……”
圍觀的女孩子忙插嘴。
那個被盤問的孩子輕輕仰著頭,露出一片白色頸項,隱隱能看見暗色的痕跡,他看向高牆外的花朵,眼色淡如空井,溫潤又夾雜著孩子的清脆“我叫李深然,是男孩子。”
麻雀一樣的小姑娘們一個個你看看我我我看看你,竟一溜煙地都跑開了。隻留一個說過話的小女孩。
男孩看過去“你怎麼不走?”
女孩一把搶過娃娃也跑開了。
女孩子自此以後都不再敢接近,因為他是會捉弄人的男孩子。男孩子也不喜歡接近他,大概是覺得他長得好看,一點都玩不起的樣子。
男孩很快樂,他覺得這樣很好,沒有人可以打擾他思考一些問題。
譬如家人。
他不應該住在這裏的,但他很喜歡這裏,因為這裏的人當他是空氣,不會亂打他。
打?小小的手掌抓緊了秋千的繩索。
院長說這個禮拜天要去見媽媽。
媽媽?那個漂亮的瘋女人嗎?
“今年幾歲了?”
“八歲。”
“你是他唯一的親人嗎?”
男孩點點頭,卻在心裏說“不是,還有一個外婆。”
“哎,真是命苦啊,可憐你就一個瘋子媽媽,才會讓你流落到孤兒院。”往常接他去的的大夫媳婦今天生孩子,所以交代另一個大夫接他去看那個媽媽。
新大夫是個女人她的孩子也不過這個歲數,見到這麼漂臉的孩子難免多問幾句,仔細看看這孩子,居然長著一雙綠色的眼睛,心下暗自鄙夷那個瘋掉的女人:跟老外搞下的禍害。一念閃過對男孩也不待見了,急急得拉著她去見那個媽媽。
男孩低著頭看著前麵大夫一飄一飄的白大褂,數著腳下的磚塊。
三十三,左邊是一個右眼睛瞎了的遊吟詩人,整天神神叨叨的向人誇耀著自己的作品。
六十六,上個月瘦成皮包骨的老爺爺已經死了,住進去的人還沒瘋過不知道是什麼樣子。
“主任,六十三號病人發病了,請你看一看。”走廊那端跑來一個氣喘籲籲的小護士,慌慌張張的生怕哪個病房裏又衝出來一個瘋子。
在三醫院裏做護士這事真不是人幹的活,小護士眼圈微紅看向大夫。
“孩子,你知道是哪間吧。”事發突然,這裏到處都是精神病雖然不放心也隻能讓他一個人去了。
男孩伸出手向大夫招招手,笑道“阿姨快去吧,我來了很多次,找得道路。”
“準備鎮定劑,快!我們們去看看!”小護士和大夫一起跑走了。
沒有人的醫院走廊總是很嚇人。
長長的走廊,深處,是一片黑暗,遠遠看去竟似永遠也走不盡。
一百六十七步,比上次多了十六步。男孩綻開一個燦爛的笑顏,為這小小的拖延而高興。
媽媽是什麼?孤兒院裏的孩子不知道,因為他們沒有媽媽?
可媽媽究竟是什麼?連他這個有媽媽的人都答不出來。
對他而言,媽媽是手腳都綁在鏈子上的陌生人,每一次見到他都會揍他,咬他。
媽媽,可笑。
今天很異常,居然有人來看她,小小的頭擠在門縫邊,看到了陌生人。
誰呢?
反正又沒有人看見他,就在別的地方呆一會吧。
病房的門悄無聲息的開了,走出一個鬼魅的身影,瘦如柴棍,一把就逮住了剛要逃走的男孩,嘴裏說著聽不懂的語言。
男孩被掐得快要窒息了,深深地看著眼前癲狂的女人,怎麼,這就是媽媽嗎?逮住一個空擋,死死的咬住她的手,她吃痛將他甩在地上,男孩一呼吸到空氣就放聲呼喊,為的是讓她屋裏的人出來製止。
她惡狠狠地瞪著孩子嘴裏嘟囔著:“凶手,凶手,你們都是凶手……”
門再一次推開,一個穿著考究高大的外國人一手裏拿著水果刀一手拿著削好的蘋果,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剛剛居然一時不查讓她跑了出來,沒想到差點誤傷到孩子。
急忙拉起孩子對他賠著理,男孩睜開眼睛的看著眼前的男人,男人也看著他,那眼神一點一點的冰冷,直至危險地讓男孩想奪步逃走,然,最終沒有更加激烈的舉動。
男人扶著精疲力盡的女人回了病房,一雙眼睛直直的看著男孩,愣是想看出個窟窿。
他從來不知道生病的她也可以這麼美。
寒風獵獵,吹鼓她寬大的病服,四下飛揚的發仿佛在空中舞蹈,連著枯瘦的臉上也有了笑容。
她下來了。
那麼近。
耳膜裏的震耳欲聾,到是那風摩擦衣服的響聲。
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上一次還對他施暴的女人,已經有如天女下凡降落在他麵前,濺了他一身熱熱的,猩紅的,鮮血。
抿了抿唇,又猩又鹹。
兩個月後男孩被那個富商帶走,再沒有人見過。像是從一個時空被置換到另一個時空,八歲以前的事再與他毫無瓜葛。
可你是誰呢?
眼前的孩子怎麼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Jason看著自己瘦小的身體,又看看他。
男孩對他笑笑,然後猶如放電影一樣,隻給為一個觀眾演出一場絕倫的戲。
空然的眸子,回頭,微笑,倒下!
“不,不!”猛然睜開眼看到的是一張全然不同的臉,擔憂的寫滿了臉。
Jason吸了吸鼻,緊緊地摟著她。還好這是個夢,都過去了,過去了。
南靜問道:“怎麼了,夢到什麼了讓你這麼難過。”從今天開始要學會放開情緒。
Jason像寵物狗一樣在她的勃頸處蹭了幾下,“夢到了我小時候的事,想想挺嚇人的。”她的頭發好軟啊,烏鴉鴉的,真好看。
“對了,你今天除了看秀就沒別的事了,那我們計劃一下好好逛逛這座城市。”
南靜一反常態,問道:“你的工作呢?”
Jason揉揉眼睛,“呃,我休年假。”
“年假?怎麼可能?”偌大的公司少一個人也是可以運轉的,但是董事長不出麵,執行長也不出麵,這個局麵著實讓人瞠目結舌。
Jason乖寶寶一樣認真作答,“對,我說了不給我休年假我就辭職。”
“那他們答應了?”
“我也沒想到,還可以威脅。所以我們好好玩吧。”
“玩什麼?”
“浪漫!”
時裝周已經結束了,這些天感情可謂是開閘洪水,一瀉千裏。
自從她大方在恩師麵前承認他男友身份以來,Jason可謂是滿麵春風,連笑容都多了些許味道,讓人感歎造物主神奇的力量。
走在滿是白人的世界,兩人卻沒有被他們湮滅,反而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離開了米蘭,兩人決定走一下羅馬假日裏的場景,一路來到赫本坐過的花園廣場,買了三色冰激淋。
“你老師推薦我去當男模。”手牽著這個總是和他作對的小女孩,無名指上套著兩人前幾天親手製作的銀質戒指。十月的陽光溫暖的程度剛剛好,可以親近自然。
“好啊!”南靜喜笑顏開“聽說有好多的美女,當然好!”
看著她詭異的笑,心口毛毛的“我看還是算了吧,我對於其他職業還是沒有什麼建樹的,嗬嗬。”
“晚上去幹嗎?”這幾日他著實讓她感到驚喜,玩浪漫也不應定要有錢。他能用變魔術的方式撬走了別人的玫瑰花,還能得到他人的誇獎,她嘴上說著他這是不對的,卻不肯把玫瑰花還回去。
誰能想到捉魚撈蛤的俊美妖男是一個大公司的執行長,小孩子心性的他一直寄居在大人的軀殼裏,從來沒有過童年的這個認識更想讓南靜一次性給他補全。
“去一個特殊的地方。”
“特殊的地方,什麼地方這麼神秘。”看著他擠眉弄眼,她也被挑起了興趣“那……”,剛要再開口問點什麼電話卻想起了,南靜嘟嘟嘴,連是誰都沒看就沒好氣的接起電話,“喂……”
電話那頭沉默半響,傳來的聲音,南靜本能的抓緊了電話,心裏不斷地打鼓,居然是她!
電話裏麵的聲音緩緩傳來,“我以為你不會接我的電話。”
“有事嗎?”心虛的用意大利語問道。
“嗬,隻有事時能找你嗎?”她反問。
南靜拿腳後跟磕著地,低聲道:“我們不熟。”
“我們還不熟那什麼又算熟呢?”對方苦笑一下。
南靜看了一眼身邊的人,Jason一副悠然自得的在享受著冰激淩。
“他在你旁邊呢吧,居然想到意大利語。”
“你到底想幹什麼?”
“出來見一麵。”
“我……”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
“我其實一直很想問你一句,這些年過得好嗎?”憋住的話再沒說出口,硬生生卡在喉嚨裏,像是魚刺吐不出咽不下,生疼。南靜心一下子軟了,“就一麵,說吧在哪見?”
放下電話,南靜看著他,一臉的惋惜“晚上的特別約會泡湯了。”
Jason跳了一下眉眼“沒想到你會說意大利語。”
她抬頭驚訝無比,回了句“沒想到你聽得懂意大利語。”
“這就叫魔高一尺道高一尺,哈哈。”Jason搓搓拳頭。
“沒事我們今天一起去。”大眼裏要這挑釁,“相信我你會大跌眼鏡的!”
她肯坦然麵對他不留一點的秘密嗎,會一會那個傳說中的人物總是件好事。
他說的沒錯,他大跌眼鏡了,坐在那裏的人他見過。
孤傲疏離的氣質是從每一根金色發絲,每一片肌膚上傳來的。
她回頭,一張驕傲的臉上寫滿了滿足的快樂,甚至連冰眸都有了神采,“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