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寇覺得放鬆了許多,又打了個電話給歐陽瀚跟他說明了情況,歐陽瀚沒有多說什麼,似乎心裏也有了對策。
下午的時候,柏溪一回到文家就看到坐在沙發上茗茶的歐陽瀚。歐陽瀚不急不緩的喝著茶水,雙眼微微垂著,在那雙半眯著的眼中,柏溪看到了絲絲黯然。
人前的歐陽瀚總是有著讓人望而卻步的威嚴,而此時的他卻像個孤獨的老者,對的,隻是這樣,沒有其他的外衣身份。大部分時候,人都會跟據一個人的社會身份去判斷一個人,而那個人真實的樣子並不會有很多人知道。
柏溪的腦海裏突然閃現出一個男子的身影,在家人麵前,他溫柔體貼,在他人麵前,他剛正不阿、不卑不亢。可柏溪卻又看到了那個人一個人的時候,昏暗的背景下是一臉的頹然。
人前人後,都是一個人,卻又有著不一樣的心境。那麼,哪個真實,哪個是麵具,有幾人能一眼看穿?可有時候人們卻讚賞麵具,鄙棄真實,也許是因為麵具是為了表象所量身定做的。但人們都偏信自己的直覺,但有時候直覺卻隻是偏見。
印象中的那個男子與歐陽瀚極像,卻又不是同一個人,那是源於記憶深處的人,熟悉中透著隱隱的傷痛。
歐陽瀚回頭看到了柏溪,張開口欲喊柏溪,又生生咽了下去,隻發出了個“柏……”字。歐陽瀚讓柏溪坐在旁邊,“回來了?”
“嗯。”柏溪微笑,“歐陽爺爺怎麼一個人坐在這?”
“淵辰啊,”歐陽瀚的語氣有些意味深長。
“我問你,你是怎麼看待人活著的意義的?”
“呃?”柏溪不解的看著歐陽瀚。
“你覺得人活著是為什麼,死去又為什麼?”
柏溪沉默,心想歐陽瀚剛剛眼裏的黯然,也許是為了已經去世的歐陽子熙的父母。
歐陽瀚示意柏溪不用顧慮。
“我不想說活著是為了完成未完成的事,死去是因為在另一個世界有更好的在等著自己。那是安慰人的話。我覺得,活著,死去,有些時候並不是我們所能控製的,死了就不再有意識,而活著的人卻要承受一切。
歐陽爺爺,死去的人不會因為活著的人的難過而難過,因為他們已經死去,他們的心、意識都已死去。而活著的人會因為死去的人的難過而難過,因為他們還活著。”
“那麼你覺得活著的人應該如何?”
“應該往前看。”
“……”歐陽瀚認真的聽著。
“有時候,人們喜歡回憶,一遍一遍的回憶已經逝去的時間,人還有事物。然後讓那些已經逝去的東西在心裏越刻越深,或惋惜或悔歎,讓那些東西成為心中的一個刺,在自己彷徨無助低迷的時候傷害自己。
其實那是很不理智的,因為有時候,活著的人並不會為了另一個活著的人的難過而難過,因為他們活在各自的世界裏。”
歐陽瀚有些驚訝,心想自己是小看了柏溪,還怕她想起來之後會想不開,這樣看來他是不需要顧慮太多了,真正豁達的人不會因為記憶裏多了一些傷害就不再豁達。
“你能一直記著你今天跟我說的話嗎?”
“呃?”柏溪仍是不解。
“你能答應爺爺一件事嗎?”
“嗯。”
“把子熙當做你的依靠,他會是你的後盾。”
“……”柏溪依舊是疑惑。
“我希望你記住,不管忘記了什麼也不要忘記,我們是你的後盾,你不是孤身一人。”
“歐陽爺爺?”柏溪靈動的雙眼裏滿是疑惑,心想難道是家裏有人出事了?“怎麼突然說這些。”
“沒什麼。”歐陽瀚拍拍柏溪的腦袋起身離開,走到門口時有回頭說了句:“記住。”
柏溪突然覺得手腳冰冷,大廳裏空無一人,她有些害怕。忙拿起手機打電話給文寇,電話那頭是文寇清晰的回應,柏溪鬆了一口氣。又撥通了文謙樺夫婦的電話,一切正常,柏溪才完全放下心。
如果她的家人此刻出了事,她大概會把剛剛的話拋諸腦後,因為太可怕了。就像坐在一張可以靠背的椅子上,而這張椅子靠背的地方突然憑空消失了,還有坐板也消失了。
如果真有那個時候,歐陽子熙會緊緊拉住她的手不讓她往下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