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夕陽如醉,晚霞滿天。知了在不遠處的大樹上肆意歌唱著。
“嘟嘟嘟……”
握在手裏的手機傳來一陣忙音,最後連忙音都消失了,手機屏幕已經自動回到待機狀態。
我眨了眨眼睛,僵硬地拿下貼在耳邊的手機。
剛才,就在幾秒鍾之前,他,島澤,竟然掛我的電話!!!
“小不點,我今天有事,不能來接你出院了,不過我會叫其他人來接你出院的,好了,就這樣,我很忙哦!來接你的人應該快到了!拜拜!”
島澤的話還盤旋在我的頭頂,整個過程我還沒講一句話,他就已經把電話掛掉了。
“臭、島、澤!”我回過神,握著手機,衝著外麵的天空用力大叫著。
外麵的樹葉被風吹拂發出“沙沙”的聲音。
我無聊地在走出病房,在走廊上閑逛等島澤派來接我的人。
一股股消毒水的味道湧入我的鼻子,讓我忍不住皺起眉頭。長長的走廊放眼望去,隻見一片蒼白,顯得冰冷生硬。
“真的好討厭醫院,幸好可以出院了!”我轉過身,準備回病房。
“嗚嗚嗚——”經過一間病房時,一陣細小的哭泣聲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停下腳步朝打開的門悄悄地探出頭去……
隻見一個穿著病號服長得很可愛的小男生默默地掉著眼淚,有一名護士正在給他打針,之後又拿出大把的藥放在一張白紙上,囑咐了幾句之後就走了出去。
我繼續站在門口看著那個小男生,心裏忽然覺得很難受,感覺就像是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他不停地抽泣著,用力抹幹自己的眼淚,眼睛盯著眼前那一大把藥看著……
“嗨,小帥哥!”我不自主地走進了病房,笑著和小男孩打招呼。
“姐姐好。”小男生看見我之後馬上露出微微的笑容,幹淨的眼睛裏還殘留著濕漉漉的液體。
讓我打心底喜歡起這個小男生。
“你怎麼一直盯著這個藥看呀?”我柔聲問道。
“因為我在想是不是放的久一點,藥就沒有那麼苦了。”小男生臉上的笑容純淨得像清晨的陽光。
“嗬嗬,姐姐給你這個。”我揉了揉小男生地頭,掏出口袋裏的一包冬瓜糖給他,“吃完藥吃這個就不苦了哦!”
“謝謝姐姐!”小男生的看見糖眼睛馬上亮了起來,“姐姐我叫小樂!”
說完,他開始皺著一張臉開始吃藥,吃完藥迅速塞了一塊冬瓜糖笑著看我。
“小樂,要不要姐姐陪你出去玩呀?”
“謝謝姐姐,不過我不能出去玩……”小樂難過地低下頭,稚嫩的聲音裏明明含著渴望。
“為什麼?”我不解地看著小樂。
“我的身體很差很差,爸爸媽媽不準我出去玩……如果我偷偷跑出去玩,很有可能會死掉!”小樂抬起頭,“如果死掉的話,爸爸媽媽一定會很傷心的!”
“小樂……誰告訴你的?”我溫柔地摸了摸小樂的頭,心裏一陣陣發酸。
“是我偷偷聽到醫生告訴媽媽的。”小樂的嘴角用力揚了揚,“噓!我沒有告訴媽媽我偷聽了他們的談話。”
小樂……
看著小樂的笑容,我仿佛整個心髒都被塞滿了又酸又苦的檸檬汁……
“姐姐你不要難過!”小樂乖巧地拉住我的手,“隻要我乖乖聽話,爸爸媽媽就會開心了。我會努力不讓自己死掉的!”
我低著頭看著小樂黑白分明的純淨眼瞳,一段被我壓在心底最深處的回憶突然湧出……
小樂的感受曾經也是我的感受……
小時候因為得過一場大病,所以休學一年天天住在醫院裏,每次爸爸媽媽來看我的時候,我都會努力微笑。因為我知道隻有微笑才不會讓爸爸媽媽擔心。
每次不管有多想出去玩,我也會告訴爸爸媽媽不想出去玩。
呼……
我用力地呼出一口氣,摸了摸小樂的頭:“小樂乖,嗬嗬,那你多休息哦,姐姐小時候也得過一場大病,因為每天都聽醫生的話好好休息,結果病就好了呢!”
“嗯。謝謝姐姐,小樂一定會乖乖聽醫生的話。”小樂笑了笑,然後躺回病床上。
窗外的陽光,忽然變得蒼白而刺眼……
回到病房的時候,我的心情不自覺的低落起來。
坐在窗前的凳子上,視線沒有焦點地落在遠處,大腦裏有無數個片段閃過,最後定格在小樂的笑臉上。
“咳咳——”突然,病房門口傳來一道咳嗽聲。
我慌忙回頭:“大木頭……”
他略微依靠著牆壁,臉上掛著雲淡風輕的表情,隻是站在那裏都讓人有一種想要靠近的衝動,卻又被他身上的冷漠氣質所阻擋。
“島澤安排來接我的人是你?”如果是在平時,我一定會高興地跳起來,可是現在的我心情卻很低潮。
“嗯。”他淡淡地看著我,臉上依然掛著淡漠的神情,視線落在我的臉上,瞳孔忽然收了一下。
我感受到他的目光,朝臉上一抹,發現竟然有眼淚!
“我……我……”我看著他,支支吾吾半天卻不知道說什麼。
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從桌上拿起一個蘋果遞給我,聲音輕淡卻帶著淡淡的溫柔,“把它吃掉,無論你遇到什麼難過的事情都會好起來。”
“嗯?”我接過蘋果,抬起頭不解地看著他。
他的視線落在窗外的天空,琥珀色的眼瞳上縈繞著一圈圈悲傷的霧氣,可是他的嘴角卻微微揚起,“蘋果代表幸福平安,每當我難過的時候,有人就會給我一顆蘋果,告訴我,隻要吃下蘋果,一切不開心的事情都會過去。隻是……給我蘋果的那個人再也不會給了……”
“大木頭……”我傻傻地看著他的側臉,握著蘋果的手用力起來,心髒流過一絲心疼。
他……
他說的那個人是她的媽媽嗎?
他看上去的樣子好絕望,好痛苦……
看著這樣的他,我的心像被利刃劃過一般的難受。
“大木頭,你陪我去一個地方好不好?”走出醫院的大門,我停下腳步,靜靜地看著他。
“嗯。”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然後點點頭。
橘色的夕陽從天空中淡淡地撒下來,整個世界一片溫暖。
半個小時後,我帶著藤井寒來到了我的秘密基地。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夕陽的餘暉落在海麵上,折射出橘色光芒,一片波光粼粼。身後是一片茂盛的植物林,植物林的後麵是一座高高的崖壁,靠近沙灘旁邊有一座造型簡單的房子。
“你……”他看著波光粼粼的海麵,語氣清淡,“在醫院……”他突然停了下來,沒有再問下去。
額前的黑發被微風吹起,露出他好看的額頭。
“在醫院……”我垂下頭看向海麵,腦海裏忽然浮現小樂清澈的眼瞳,聲音變得低沉起來,“碰見一個叫小樂的很懂事的小男生,或許是得了絕症,我看著覺得很難過……”
“嗯?”他微微側過頭看著我。
“其實在我很小的時候也得過一場大病,每天都需要打針吃藥,每次吃完藥嘴巴都會很苦,所以爸爸就給我買了冬瓜糖……”我挽了挽被風吹亂的頭發,嘴角露出苦澀的笑容,“因為小時候生病,所以我不能出去玩,每次看到同伴一起打鬧的時候都好羨慕,嗬嗬,可是每當爸爸問我想不想出去玩的時候,我卻裝作一臉不在乎地說不想,其實隻是為了不想他們擔心。”
“所以你看見那個小男生就想起了自己?”他接過我的話,語氣輕柔。
“嗯……”我點點頭,然後抬起頭看著他,“可是我很幸運,我的病痊愈了,現在健健康康。”
說著我低下頭,看著海水一下下漫進沙灘,“可是小樂卻……”
“白癡……”他看著我,眼瞳上流動著柔和的光芒,最後轉過頭看向海麵,嘴角一直微微上揚,“你又不是醫生,怎麼知道小樂就一定會死掉!”
“可是……”
“你不是說過無條件相信我的話嗎?”藤井寒靜靜地看著我,“我相信小樂一定會不會有事的!”
站在軟軟的沙灘上,看著藤井寒堅定的眼神,內心突然淌過一股奇妙的感覺,仿佛他說小樂不會有事,就一定不會有事似的!
“嗯。”我揚起嘴角用力朝藤井寒點了點頭,“小樂一定會沒事的!”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天際裏掛滿了璀璨的星星,仿佛像一顆顆碎鑽般閃耀奪目。
溫柔的月光下,他沉靜地看著遠方,眼神裏滿著濃濃的憂鬱。
每當看見這樣他,我的心都會覺得莫名的心疼。
“大木頭!”我仰起頭打破他的沉默,“如果上帝大叔給你一個願望的話,你會許什麼願望?”
藤井寒側身看了我一眼,眼底浮現出一股憂傷的墨藍色,卻沒有出聲。
“我告訴你哦,我小時候願望其實很簡單,就想以後可以開一個甜品店,這樣我就可以每天都吃到了。”
“這種想法很符合你……”他淡淡地回答,卻沒有損我。
“可是長大後,好像變得越來越貪心了。我希望爸爸媽媽健康,希望島澤有女朋友,希望我的朋友都開心,希望每天可以吃草莓芝士蛋糕,希望我有超能力,希望我喜歡的人都能喜歡我……”我掰著手指一個個數著,語氣越來越懊惱,“越說我越覺得自己是一個貪婪的女生!”
“白癡!”他白了我一眼,“這是大家都會希望的事情!”
“真的嗎?”我不確定地看著他,然後又問道,“那你的願望是什麼?”
他沒有馬上回答我,視線落在大海上,黑玉般的頭發被海風吹得淩亂在額頭,他緩緩地開口說,“我想成為像媽媽一樣的植物學家。”
“為什麼?”
“這樣……就能完成她的遺願了。”他的聲音很低沉,在寂靜的夜空裏響起,深沉的情感在夜色裏緩緩地蔓延。
聽著他的聲音,我的心“噌”的疼了起來。
我拉著他的衣角:“我相信你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的。真的。而且……而且……”我有些結巴地小聲說道,“而且……我會陪你一起完成阿姨沒有完成的心願。”
藤井寒轉過頭認真地看著我,嘴角微微上揚,琥珀色的瞳孔裏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情緒。
呼——!
第一次被他這麼認真地看著,一瞬間,我覺得臉上燙得仿佛可以煮熟一個雞蛋了。
砰砰——砰砰!
心髒開始不聽話地狂跳起來。
明明是清涼的海風,此時此刻卻變得燥熱,我大力地吸氣,卻仍然像缺氧一般。
“那個……我們去放許願船吧。你等我一下。”被他看得臉紅心跳的我迅速朝海邊小屋跑了過去。
我靠在小屋的門前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裏就像住了成百隻活蹦亂跳地小兔子一樣。
這……這應該就是喜歡的感覺吧……
五分鍾之後,我拿著一疊彩色的紙回到海灘邊。
“大木頭,我們一起折紙船放好不好?”我朝他揚了揚手裏的彩紙。“我每次難過的時候就會把不開心的事情寫在紙上,然後折成紙船放到海裏。我相信紙船會把那些難過痛苦的事情帶走。我知道你心裏也有很難過的事情對不對?”
他接過彩紙,眉毛微微擰起,淡淡地看著我。
“我們把難過的事情都折成紙船,讓它把痛苦的事情都帶走吧。”我朝著藤井寒揚了揚嘴角。
“我不會折紙船!”
“啊?”我驚訝地睜大雙眼,“你竟然不會折紙船!你這個大笨蛋!”
“不會折紙船就是笨蛋?”他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琥珀色的眼底有警告的意味。
我縮了縮頭,沒有立場的說道,“不會,不會,會折紙船的才是幼稚鬼!嘿嘿,我教你折吧!”
他終於滿意地點點頭:“好!”
“先沿著中線對折,折出一個十字痕,然後沿著十字痕對折,折成一個小長方形……”我低聲地對他講解著,他垂著眼眸仔細地聽著。
皎潔的月光灑照著暗藍色的大海,海麵上閃耀著碎鑽的璀璨光芒,閃閃動人。
他溫熱的呼吸若有若無地噴灑在我的臉頰上,肌膚立即像被燙傷了似的開始燃燒,心跳完全不受控製地小鹿亂撞著。
我小心翼翼地和藤井寒一起把所有紙船放在海麵上,蹲在沙灘上看著紙船隨著海水的流動,飄得越來越遠,最後再也看不見。
“你真的覺得這些紙船會把所有痛苦的事情帶走嗎?”站在一旁地藤井寒淡淡地開口問道。
“嗯!”我毫不猶豫地用力點頭。
他輕聲冷笑了一下,卻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