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1)(1 / 3)

青梅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

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嚐開。

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

李白的這首《長幹行》,留下了一句流傳極廣的詩句——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於是,青梅竹馬,就此百世而傳,用以形容一對自小一同長大的孩子,後麵時常還帶上兩小無猜。念起來,當真如同青梅入齒,瞬間溢出的青鮮汁液,酸澀,又微微帶些甜蜜,唇齒留香。誰是誰的青梅,誰又是誰的竹馬?遙遠而透明的童真歲月裏,總有那麼一個或幾個孩子,不經意間出現在腦海裏。

是否還記得,幼時與你一同嬉戲,一同用泥巴將衣服弄髒,又一同回家挨罵的那個孩子。青藤蔥蔥,老樹鬱綠,那些歲月,留不住,挽不回,唯有記憶鮮明,昭然若揭,呼之欲出。那個孩子的長睫毛,小酒窩,愛笑的臉頰,你們上樹下河東家躥西家跑,有無惡不作的名頭,周圍的大人對你們最頭疼。有架一起打,有歌一起唱,有好東西一起吃,你們學起熱播的《水滸傳》裏的義氣來,誰都沒辦法奈你們何。

很多時候,我們最初的愛就是源於那時。人心易變,世事常改,磐石可移,蒲葦可轉,最純淨美好的感情,恰恰正是當我們懵懵無知之時——那是我們,最明澈的最初。

所謂青梅竹馬,大抵都是如此活潑而溫暖。往往在人生最初的清澈歲月裏,就點燃了一把小小的火光,即使微弱,也溫暖了此後一生。保護著小女生的小男孩,給小男孩擦汗的小女生,相互幫忙熱心互助的姿態,就是這樣安靜而深刻地開始形成。一旦從回憶裏被挖掘出來,總是能引起會心一笑——原來啊,在那麼早那麼早的從其,就有那麼一個人,對自己那樣好,好到自己這麼多年後,還能念念不忘。

懷念歲月,同樣也懷念紅塵歲月裏的那些人和事,他們給我們帶來的,是最初的感動,也是最初的暖。人生無法重溫舊夢,重新走一遭,將回憶細細品味,也大約很好。我不知道像丁玲那樣的傳奇女子,會有怎麼樣的青梅竹馬,她的童年已經不幸,正是這樣的不幸。我想,就更需要一位青梅來,予她最為純澈的溫暖,令她展顏一笑,

在蔣家大宅的那些年,她儼然是眾人手心的明珠,高高在上的小公主。養在深宅的小閨秀,應該是備受外麵那些孩子的喜愛的吧。那些孩子,整日跑在山野裏,青山綠水將他們的性子磨得那樣野,血液裏天生的野性蠻橫很容易就將他們養成一個個皮孩子。當他們無意中發覺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時,或許就會打心眼裏那麼喜歡上吧。

每個孩子,都向往漂亮美好的事物。想起一個野小子在小公主前微微自卑,又千方百計,使勁展露自己的十八般武藝,隻想討她歡心時的畫麵,未免會覺得好笑,以及溫馨。童年的丁玲,或許就是這樣的,穿著綾羅綢緞織成的漂亮衣裳,在其他孩子裏,有如眾星捧的月,到處都有人向她獻好。她是蔣家的小姐,家教良好,品性溫厚,從後來她的人生中可見,她應該並沒有恃才傲物,或是驕縱任性,很快就和這些孩子打成一片,玩得興高采烈。

當時的丁玲,還沒有遭受人生的任何苦難,慈母的關懷無微不至,小玩伴們帶她真誠友好。然而,好景不長在,好花不常開,當她隨著母親,來到餘家,開始多年寄人籬下的生活時,她就再也找不到那些純真美好的感情了。

其實在餘家,同齡的孩子倒是很多。她的三舅雖刻板了有些,到底不是壞人,不僅收留了丁玲母子三人,還收留了家族中許多遇難的親戚。七大姑八大姨,表兄表姐,整個餘家,倒也能熱鬧起來。剛來到餘家的丁玲,不過四歲,年紀小,又失去了父親,來到這個全然陌生的家,正是最需要長輩的關懷,以及朋友愛護的時候。

隻是,幼弟未足一歲,尚在繈褓之中,母親在愁苦之外的時間,多數用在了照顧更為年幼的兒子身上,對於女兒,她能照料好她的衣食起居,已經頗費力氣,何談去關心女兒的感情?來到餘家後,母子三人身上的盤纏已經所剩無多,隻能節衣縮食,畢竟身邊還得留些錢傍身,兄弟雖好,各自成家後,感情到底淡漠不少。於是,丁玲時常是穿著陳舊瘦小的衣服,在這個家裏,跑來跑去。

到底還是孩子,幼年的丁玲最初時,並不是一開始就孤僻冷傲的。她也渴望與同年紀的孩子們一同玩耍,對於那些表兄表姐們,想來她開始見到時,也不是十分抗拒的。然而,年幼的她,並沒收到同等的接納,甚至是微微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