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鳳翔鎮,一個衣著破破爛爛的小女孩坐在山坡上,望著即將要變為澤國的鎮子,靜靜地發呆。她手上撐著一把油紙傘,三個已經有些發餿的黃麵饃饃放在身旁黑色的破邊瓷碗裏,已經被灌注了半碗水。

山那邊,大批的百姓正在背著大包小包,拖家帶口地朝著官道走去。

“哎呀,小姑娘,你還站在這溝上作甚啊。眼見著這大水就要淹上來了。快跑吧。”有人終看不下去,這個七八歲的孩兒在這裏等著被淹死,在路邊喊道。

她剛喊完,旁邊的司長勸道,“大嫂不必多說了,這丫頭說是等不到她姐姐怎樣都不走,看這水就要來了,還是快點趕路吧。”

幾近傍晚,鎮上的人已經差不多走空了,平日裏繁華的鎮子空寂的可怕。秋雨連綿,雨勢一點也沒有減弱的趨勢,小女孩蜷縮成一團,嘴裏咀嚼著已經發酸的黃麵饃饃,努力地讓自己下咽,可是,她試過很多次,還是吐了出來。嗓子眼已經是火辣辣的疼,連喝水都疼得要命,更別說咽這粗糙的饃饃。她不斷地發抖,意識沉重,黑沉的天色在她眼中打著轉。臉上已經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她隻是知道,瑤珂姐姐說過,會回來接她走的。靠著這唯一的信念,她強迫自己睜開眼睛,誰知,意識方才清醒一刻,便看到鎮子被黑暗吞盡,甚至於那片黑暗即將要來吞噬這片小山坡。她慌忙站起來,可是力不從心,又跌倒下去,雙腿抖得要命,迎麵而來的寒徹透骨的水浪將她拍打下去。在意識即將消失的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一團紅色的火焰中走出了牽索人魂的鬼吏,可這個鬼吏一點也不像是傳說中的青麵獠牙,反而美得令人窒息,唯有臉上帶著的冷厲漠然才彰顯出他的身份。

塞北,藥王穀,紅依雲沒有想到自己順手救下的這個小女孩竟是他苦尋多年未果的極寒極熱載體,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咳咳,姐姐。你在哪裏啊。焓兒好想你。嗚嗚。”昏迷了一天一夜,她終於開口,紅依雲手搭在她的額上,熱還未褪。

“穀主,她服了我們藥王穀最好的藥丸,為何還是沒有好轉?”藥王穀管事柳絮手裏拿著沾了燒刀子的巾子,不斷地在小女孩的肚皮,四肢上擦拭著。可這溫度,一直都沒有降下去。

紅依雲哼了一聲,看著燒糊塗的小女孩,“她是天生的極寒極熱載體,雖很難生病,一旦風寒,卻是要比旁人嚴重許多。繼續給她降熱,不要燒壞了腦子才好。”

柳絮心裏暗暗歎惜,本來以為穀主大發善心不但救了這個小家夥,還要講她帶回穀中,誰知道原來是這個緣故。但這樣也好,不就意味著,她和穀主為期多年的旅程終於可以結束了。可已經快要十日了,這丫頭真的沒有問題麼。

屋外大雨瓢潑,瓏焓站在房簷下麵伸出手,感受著這冰涼的雨滴穿過手心的微微刺痛。七年前,也是這樣的雨夜,她的至親姐姐與她分離,叮囑小小的她好好等待。可惜,這樣的雨下得太久,即成了澇災,鳳翔鎮被毀於一旦,八歲的她被迫離開了那裏,失去了與姐姐最後的維係。不過,很快,她就可以回去了。

“咳咳。”刻意而為之的咳嗽聲打亂了瓏焓的點點思緒,她換上一副無憂無慮的笑臉,轉身,“沐少爺,你的畫作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