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那年,丞風哥哥說他喜歡聽箏,我與紅依雲一起拜了琴聖逍遙子為師,逍遙子覺得我天資極高,想要將焦尾琴傳給我,希望我在謝師宴的時候給他長臉,可是就在我抱著琴要為大家表演時,紅依雲突然問了我一句,逍遙子是世間高人,若親自授予我焦尾琴定然會惹出軒然大波,畢竟我是被母皇禁止去在任何方麵超越皇姐的。皇姐的琴藝十分好,隻是她不常撫琴。我卻覺得不過是琴藝,母皇未必真得對我計較。但紅依雲的一句話點醒了我,如果我要丞風安全,仕途一帆風順,必然要在放棄他的婚約和自己甘願平庸之間做個選擇,否則會為彼此帶來傷害。於是,我手一抖,摔壞了手中的琴,旁人都以為我害怕為眾人撫琴,又是一笑話。不過,我本來就是為了丞風撫琴,為了他放棄琴,也無所謂,隻為他一人彈奏就好了。逍遙子被我氣走,說等我想通的時候再去找他,便離開了。

自從被紅依雲點醒,我開始心無旁騖地為丞風哥哥收集名花,以身子弱為借口幹脆不去尚書房了,所有的一切都不去參與。阿墨因此與我大吵一架,讓我大吃一驚,我一直以為這家夥看不起我的,可是他比我大不了幾歲,可能還不能理解我的做法。但是,不過一年,他去了戰場,回來以後,似乎對我諒解許多。更是添加了對皇姐的希冀。

嗯,一切都不重要,世人說我無能也罷,隻要有丞風就好了。他大我七歲,如今,已經以十七歲之齡為吏部尚書,很多人說,白炎的第一位男丞相必然是他無疑。他十三歲高中狀元,入翰林院為官,經過幾年,又調入吏部。母皇很器重他,栽培他為皇姐的心腹。我隻盼時間過得快一些,我快點到十五歲,那樣的話,我就可以真真正正地陪在他身邊,擁有他。他與皇姐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多,多到讓我嫉妒,甚至有流言傳出,他要解除與我的婚約。就連一向對感情遲鈍的阿雪也有幾分懷疑,甚至連公孫好都在擔憂。可是我相信他,無論什麼流言,我都一概不去理會,除非他親口對我說,他不再愛我了。

十二歲那年,母皇召我入宮,問我是否真的愛丞風,我堅定地回答說我愛。母皇問我,如果我真的愛他,是可以愛到為他放手,祝福他與皇姐走在一起嗎?我遲疑了,皇姐和他,我說我不相信他會和皇姐在一起,除非他親口對我說,否則,我是不會相信的。母皇搖頭,低聲說兩個癡兒。想起來,那時候,母皇已經對我和丞風起了殺意,隻是她愛惜丞風的才能,所以想讓我退一步。如果知道她對我和丞風起了殺意,我定然會放手讓丞風走的。

入冬,母皇的身體愈發地不好了,而我為寒疾所困,丞風身為皇姐的心腹,不能抽身回來看我。終於,在剛入臘月的時候,母皇去了。我沒有見到她最後一麵,母皇死了,我沒有掉一滴眼淚。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孝順,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掉不下一滴眼淚。守靈的時候,我暈了,被安置在偏殿,也是入冬以來,第一次看到丞風,他有些緊張地抱著我,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那麼緊張,根本不明白自己已經是十麵埋伏,隻覺得躺在他懷中就舒服了。這時候,父君派人送來了藥,說是給我調養身體的。丞風接過藥,送藥的大尚宮說一定要看著我喝下去才會走,丞風低頭,嘴邊噙笑,看向我,問我,是不是很愛他,我說是的。他點頭,將手中的藥一飲而盡。大尚宮表情瞬間有些驚恐。我的心也跳得厲害,才發覺不對勁。他看著大尚宮,低聲,告訴鳳君大人,藥我喝下了。說罷,就抱起我,向門外走去,那時四麵埋伏的人蜂擁而來,他單手抱我,一手執劍帶我衝出重圍,將我帶到靈堂中,白炎宗室長老都在那裏,那些人沒有跟來,而他卻不斷地喘息著,我已經手足無措,第一次恨自己為什麼這樣無能,他若是有什麼閃失,我必然跟著他一起走。可是,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雙手捧起我的臉,很認真地看著我,對我道,曦兒,你必須好好地活下去,不要去恨任何人,好好地活下去。我可能陪不了你了,如果讓我發現你不努力地活下去,我在地下也不會理你,下輩子也不會見到你。眼淚模糊了我的時間,我努力地搖頭,驚恐地連話也說不出來。曦兒,遇到你,這輩子我都不會後悔,你要好好的。他對我輕輕微笑,宛如他第一次送我回宮一般,那麼的純淨美好。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紅依雲搖醒我的時候,他已經躺在棺材裏了。旁人都以為他是得了惡疾死去的,我知道是父君的湯藥害了他。當我醒悟過去,去找父君時,紅依雲拽著我,眼睛通紅,他說鳳君自盡已經過世了。嗬,真可笑,這世界上,我連最後一絲活下去的理由都沒有了,我的仇人都死了。隻是那時候的我始終不明白,父君再討厭我,為什麼會恨到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