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場拍賣會上碰到鬱明。
這斯西裝革履,一派正人君子的作風。
“出來喝一杯吧,好久不見。最近又帶著嫂子去哪兒逍遙快活?看來真是一物降一物,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脫胎換骨。”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我苦笑一聲,“我們要離婚了。”
鬱明一個不留神,一瓶上好的法國紅酒徹底報廢,紅色的液體順著桌子往下流,一片腥紅格外刺眼。
“這也難怪,別人結個婚都鬧得沸沸揚揚,恨不得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倒好搞得像私藏情人一樣,哪個女人能受得了,女人其實都很缺乏安全感的。上次在林森的婚禮上,你跟洛洛配合默契,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你們倆是一對呢。嫂子跟洛洛不一樣,洛洛是被人從小捧到大的小公主,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擁有全世界唯獨缺少你。而嫂子呢,你步步設計把她逼入夾縫中,現在除了你,這個世界上她一無所有,如今人你終於弄到手,倒是這樣一幅嘴臉,兄弟我怎麼感覺你越來越撲朔迷離,越來越讓人無法理解。像我們這種人能得到一份純淨的愛情,那是上天的眷顧。如果換成是我,就算自己再痛不欲生也定會用臂膀為她築起一座堡壘,即使自己血流成河也要映出她的笑靨如花,陪著她看人間煙火,不知不覺一輩子就這麼過去了。你可不要像我一樣後悔,到頭來落得個朝夕獨看簾卷西風,花開花落的下場。”鬱明把紅酒一杯一杯的往喉嚨裏灌,好像手裏握著的全是純淨水,光線下的他顯得那麼蒼白。
我想起過往的點點滴滴,愛一個人恨不得貼上標簽,向全世界宣戰這是屬於自己的東西。
酒精的刺激反而讓我變得異常清醒,我心疼春曉,她的小心翼翼,左右逢源,明明不喜歡還要強顏歡笑,一顆玻璃心成全我的虛榮心。
我看了一眼鬱明,幽暗的燈光下,還是一幅風度翩翩的花花公子作風,可是眼神裏閃爍出的東西跟從前明顯不再一樣。
為什麼不願意公開我的身份,終究是在留後路。為什麼偏偏是你,我在心裏問了自己無數次,也許從第一眼看見你那一刻就開始束手無策,明明知道這是一個美麗的錯誤,還是鬼迷心竅的飛蛾撲火。
我把春曉逼入夾縫之間,自己何嚐不是走投無路。
我們還有一生一世的光陰,我有足夠的耐心消耗。
“聽說總局要把相思湖打造成S城的童話小鎮,你這麼大的手筆肯定會得罪不少人,以後還是小心行事為妙。”我看了一眼鬱明手中的那幅《蝶戀盛景圖》,焚火的真跡,多少人垂涎已久,傻瓜都知道這兩件事肯定有關聯:“你的舉動早已成為眾矢之的,為什麼這次還要趟這趟渾水?”
花雨銘的行事風格是絕對不會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上的,人一旦站在那個位置上就代表與全世界為敵,總有一天會死無葬身之地。
急流勇退,名利雙收,好一個春風得意。
這就是為什麼明明知道童話小鎮背後代表的是權利的頂峰卻絲毫不為之所動。
但是花雨銘知道有一個人必定會出手。
精衛填海。
短短不過數日,看來蓄謀已久。
浪子回頭,勵精圖治。我卻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心裏一片荒涼,像這簌簌的飛雪。
“你知道後果嗎?”我還是有些擔心,為這個從小一起長到大的兄弟。
“就算粉身碎骨,我也勢在必得。”幽寒低沉的語調透著濃濃的血腥味:“如果不成功,我就下去陪她,我們一起長眠相思湖底。”
沒有什麼是勢在必得的,萬事皆有風險。
鬱明也是知道的,動用了那麼多的關係,四麵樹敵,要麼爬上去,要麼屍骨無存。
可是我怎麼能讓他一個人冒這麼大的風險。
氣氛越來越沉重,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聽說林森結婚後過得挺幸福的。”我記得上次看到的新聞,他們婦唱夫隨,建了一所希望小學。
“如果你願意,感情都是可以培養的,剛開始林森還一幅墜入世界地獄的模樣,後來有了孩子,當了爸爸,整個人也開始慢慢變得不一樣。”鬱明眼中越來越閃亮:“高源,也有了穩定的女朋友,說不好哪天也結婚了”。
感情都是可以培養的,春曉我該怎麼做你才會心甘情願?
“看來咱們四個全都金盆洗手,重返人間淨土。”我想起那些年少輕狂的青蔥歲月,像風一樣呼啦啦的四散而去。
我們說好了商量離婚的事,這幾天總是看不到花雨銘的影子,打電話約好的時間也因為公司臨時有急事全都無疾而終。醫生說我心髒受了些刺激,需要在家靜養,請了那麼久的假期,估計早已經被公司開除。
一切還真是恰到好處,就連上天也這麼配合,剛好可以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走一條隻有自己一個人的路,換一個城市,再換一份工作,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