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雲水謠(1 / 2)

我常常反問我自己,時間可以幫我消弭過往的遺憾嗎?

答案是否定的。

我也常常思考,如果一切重新來過一次,我會後悔曾經的放棄嗎?

答案也是否定的。

我,雲步遙,甘棠王朝的第十五世帝王,擁有著讓人羨慕又畏懼的決斷和生殺大權,在無可捉摸的命運麵前其實也隻能像木偶一樣善忘、舍棄、麻木。

此刻,我,應該是朕,正一臉冷漠的站在棲軒宮的高處,出神的直視著宮殿上方那輪黯然欲墜的落日,心裏獨享著那份秋日的蕭索。紅牆琉璃瓦,赤翠天空映襯著落霞的團團血紅,浩淼的天空最終幻化成一個粉衣飄飄的女子恬然撫琴。

在我心底,其實明黃的皇後衣冠是屬於她的,可是,世事無常,……

我已經習慣了忽視時間的流逝,當我的生活無時無刻不是危機四伏,緊張到我很甚至於很難睡一個安穩覺時,我又怎麼會長久的沉浸於對一個女人的無盡思念中?

二十年,就像是一個無法抗拒的時空黑洞,吞沒了許多人,衝淡了許多事。在浩大的世間,我明白那些永遠不過是滄海中的幾粒粟,我們無能為力。不過對於我來說,有些事情和有些人我注定是此生無限遺憾和耿耿於懷的,比如她。二十年恍惚而過,我卻已經在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禦座上苦苦支撐,寂寞了整整十年。與之伴生的是,我的雄才大略與冷酷無情,早年的那些權臣們一個個的隕落在了我的權術之下,太嶽國的威脅早已經在我的武力征服下成為曆史。

又是七月初五了,整個皇宮裏麵的人都知道,十年來他們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始終保留了一個習慣。——每年的這一日都要去棲軒宮懷念那位不知死活的前前廢棄太子妃水鳳心。

其實,他們錯了。

記得父皇臨死前說過,作為皇帝,是不可以有自我的,不可以有自己的感情,不可以有自己的喜好,不可以…

父皇沒有做到,所以我必須做到。

與其說我是在那裏懷念水鳳心,還不如說我是在那裏回顧我往日鮮活和自我的生活。

十年可以改變的很多,我已經習慣了冷酷和忙碌,所以我很享受這天沒有臣工們聒噪之音和沉重政事的日子,這也是我登基為君十年來唯一一天允許自己休息,不理政事的日子。盡管那濃烈到骨髓裏的感情其實已經淡薄到了人影模糊,隻剩下心中無以言說的孤獨感和對於她的誠意的祝福。

我斜覷了一眼站在一旁垂手而立的太子雲禎,他正一臉擔憂的看著我。我猛然間記起再過幾日就是他大婚的日子了,這個沉寂了十年的棲軒宮終於又要迎來新的女主人,而我以後也不方便再來這裏睹物思人,打擾人家夫妻的生活,是該斬斷過去的時候了。

我招了招手,示意他走到我的身邊,問道,“禎兒,你對於武王立嗣之事是何看法?”他是畏懼我的,這我知道,其實整個朝廷裏麵人人都畏懼我。看著他戰戰兢兢的行禮問安,我依舊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態度。

“這,…”似乎驚訝於我會詢問他的意見,他的臉上掩飾不住的驚喜,然而遇到我詢問的眼神之後,他仍舊還是小心謹慎的回複,“兒臣但憑父皇做主!”

“禎兒,朕記得立你為太子時你才隻有五歲,什麼都不懂父皇不怪你,可是現在你已經是要大婚的人了,萬事該有儲君的樣子。”我略微一停頓,看著這個一向優柔寡斷的兒子,心裏十分的無奈,我真的懷疑他怎麼會是我和皇後遊憩的嫡長子,難不成我們兩個少得可憐的善良人性因子都被他繼承了?

我是該提醒提醒他的時候了,我可不想將來的繼任者是一個溫柔善良的軟弱之君,鄭重的說道,“我甘棠國建國至今,繼位的列祖列宗無不是善謀有為之君!禎兒,你若是不能勝任這儲君之位,大可以讓給你的兄弟,你明白朕的意思嗎?”

我滿意的看著他的臉色倉惶的變來變去,看向我的眼神裏麵如此的彷徨和痛苦,或許就是這樣的眼神讓一向心思縝密果決的皇後也無從下手責備吧!時間走著,黃昏下我和禎兒並列而立,我可以感受到他的掙紮和矛盾。

可是,我更知道痛苦之後就是蛻變,就是成長,我可以慢慢的等待。果然,……

他的眼神泄露了他心裏的不忍,不過他還是交出了令我滿意的答案,“武王妃仙逝已久,皇叔久無子嗣,這幾年來越發的瘋瘋癲癲了。以兒臣愚見,立嗣之事莫若於從眾皇子親王中選一年齡脾性合適之人即可,至於人選,兒臣以為,以為…”

步涯的情況我是知道的,自從那一年水鳳心離開之後,他的整個人似乎也隨著被抽空了,整日裏鬱鬱寡歡。司徒凝煙也在那樣的痛苦生活與冷落中掙紮了五年,後來竟然趁著司徒南的失勢問斬隨著自縊了,從此之後步涯幾乎沒有再動過女人。我從不明白一向濫情的他怎麼會如此專情,但是我知道生步涯此生是不會再動感情了,因為他陷的太深,所以他的子嗣問題才會被我提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