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力敲擊石塊,可那些石頭卻依舊紋絲不動。
我把黑框眼鏡取下來,狠狠抹了一把鼻涕和眼淚,陷入了無限的恐懼和擔憂之中。在這黑暗中,我無法看清身邊昏迷的章正此時是什麼表情,有沒有生命危險,到底什麼時候能夠醒過來。而透過縫隙,我也無法看見程祥那決絕的表情和尚舒那寂寞的背影,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了我自己,伴隨著越來越近的大規模木頭聲,恐懼敢猛烈撞擊我的頭顱,讓我腦袋發脹。
這一切……都怪我……要不是我說謊,事情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他們三人為了救我,付出了太慘烈的代價!
我坐在石牆裂縫中,雙臂環膝,把臉緊緊埋在膝蓋裏,牙齒卻不爭氣地連連打架。
黑暗中,我聽到那些朽木偃甲的動靜越來越大,離我們也越來越近。可是,方才我們也巡視了,這個石室完全沒有通往其他地方的出入口,那這些朽木偃甲,將會從哪裏出現呢?
我正這樣想著,就聽到一聲槍響。
接著,是一連串木頭斷裂的聲音,那清脆真實的響聲像是連響的鞭炮聲,劈裏啪啦,讓我恍惚間想到了跨年的煙火晚會……我曾經那平淡如水的生活,難道再也回不去了?接連而來的槍聲在空曠的石室裏回聲陣陣,震耳欲聾,即使我在黑暗中根本什麼都看不到,我也能感受到,外麵是一場空前絕後的激戰。無數的偃甲吱呀聲伴隨著槍響,像一連串交響鼓樂打擊震顫著我的靈魂。
不過,讓我感到慶幸的是,從這些槍聲中我可以聽出來,程祥和尚舒,是占了上風的。
但是,隨即而來的一聲慘叫,讓我渾身起滿了雞皮疙瘩。那是程祥的聲音……是那個以前天天逗我玩叫我小公主的程祥的聲音!
我剛想大喊他的名字,可是轉念一想,眼下章正還身負重傷躺在這裏,我若是驚動了那些朽木偃甲,我根本沒有保護章正的能力。就算我衝出去到程祥和尚舒那裏,我也就是個添亂的角色,與其那樣,我還不如老老實實待在這裏,興許可以保我和章正一命。
想到此,我便含著淚向章正挪過去,摸索著找到他冰涼的手,緊緊抓住。你們不許有事,一個都不許……
我雖這般在給自己心理暗示,但耳邊傳來的打鬥聲卻時刻提醒著我,外麵那兩個人,隨時都有可能有生命危險。
槍聲停止了,隻有木頭斷裂的聲音和冷兵器乒乓碰撞的聲音。他們的子彈用光了……這可如何是好……我正擔心,就感到整個石室都在顫抖,隻聽轟隆一聲巨響,爆炸的餘威就衝擊到我麵前的石塊上,簌簌地掉落了許多碎末與泥土,我急忙趴在章正身上,替他擋下頭頂掉落的碎石塊。
不知道過了多久,安靜的石室再次傳來朽木偃甲的聲音,而伴隨著它的,隻剩下了沉悶的擊打聲。而且……頻率和速度都要比剛才慢下來許多許多。我不難推測,程祥和尚舒的體力不支了,越來越大的木頭聲漸漸掩蓋了其他一切聲音,慢慢地,我幾乎聽不到任何除了木頭發出的聲響了。我緊緊抱住自己的頭,指甲深深嵌入頭皮,卻除了恐懼,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
程祥……尚舒……我不禁失聲痛哭。
可就在我將要哭出聲的時候,一雙手迅速捂住了我的嘴巴。我一驚,雙手條件反射地揮舞,卻被瞬間製服,讓我動彈不得。
“噓。”那人一把將我按倒,貼近我的臉頰,“是我。”
是章正!他什麼時候已經醒過來了?黑暗中,我興奮地點點頭,章正就把按在我嘴上的手拿開了,然後猛然用力一腳踢開堵在縫隙裏的石塊,鑽出裂縫,站在了我的麵前。
外麵的光線一下子充盈了進來,我看到不遠處狼藉一片,無數碎裂的木頭滿地都是,殘缺的偃甲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而還有數十隻完好無損的朽木偃甲,正站在那裏虎視眈眈地看著我們。
不遠處,尚舒渾身是血靠在石柱上,一手握著短刀,一手捂住受傷的肩膀。而程祥,衣衫破裂,躺在遠處的血泊裏,已經失去了意識。
我正對眼前的情景感到驚訝,那些朽木偃甲發現了我們的存在,便忽然一起向我和章正的方向湧了過來。
而站在我麵前的章正,背對著我,不慌不忙,一把扯掉了包紮在身上的止血三角巾,活動了一下脖子,直麵朽木偃甲衝了上去。
我看見,章正赤/裸的上身完好無損,嚴重的傷口早已經不見了蹤影。而他背上的海東青紋身,已經由藏青色變成了深紅色,像一張鮮豔精致的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