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仙池白骨紮堆,血腥味很濃烈。很奇怪,但就是這樣血腥的地方才會往生真仙。
永無寧日的地獄,無時無刻不在上演著殺戮,卻從一堆血泊中,一位妙齡少女有條不紊地走了出來。
女孩麵帶笑意,款款欺身煉仙池旁,將手中冷冰冰的雪團拋到血池中滾燙的熔漿上。忽爾冒起一陣煙灰。
少頃,血池升起一冰魄似的人形。
女孩兒鳥爪般黑色的尖指甲抵在瓊鼻下,婉然笑道,“金枝,我且候你多日,還不快快現身?”
人形亮光晝閃,混淆的白茫茫中有團黑影出現在眼前。
“耿先生......”,黑影回應,但聲音虛弱無力。
一片白毛從女孩兒的袖口拋出,直往黑影身上輕輕一擲。
黑影的人頭上兩目白光緩緩張開,仿若被人點開了眼睛,它就活了!
晳白的人手就探了出來,雪花花的白腿也探了出來,雪似的人就像剝開一層雲霧,才得以見真顏。
那片白毛似男人的舌頭,輕輕在她身上搔動。她蹙眉似不喜歡那樣的感覺,刹那,白毛化作兩片乳白雲煙緊緊地裹住她冰雪似的身體。
她黑發順滑過肩,像春風中新生的柳絮,但滿目卻是沉冬般的死寂。
金枝的玉足踩在岩漿裏,就像蓮藕落在淤泥中。她仿佛是天山下那片冰海雪原中,一株為著孤寂而開的晶花,冰清立在赤紅的熔岩裏望著四周壓抑漆黑的地獄,半晌不言不語。
“金枝,你已經是鬼仙了。”,耿先生笑著言道。
金枝裹在白雲裏,把目光鎖定在深處的刀山火海,遠遠便聽到從那處傳來的哭喊哀嚎,撕心裂肺。
她細聲言語,並不期待這個鬼仙,“成了鬼仙,那又怎樣?”
耿先生知道其中緣由,收回了笑容,平靜地說道,“天下之大無所不有,你能遇到你覺得好的,那是沒有見過比這個更好的,又何必擠在一起,自己給自己氣受?這劫數你渡也就罷了。怎麼還未痛夠麼?”
“我不服,不甘!”
“因為他?”
金枝轉過臉來,滿目淚水。
女人很可怕,即使男人化作蠢豬,她也要化作屠豬人,生生世世不肯放過。
但女人更蠢,一旦認定便長情如是,即使上刀山下火海,哪怕隻能看一眼也要想方設法、千方百計地見上一見。
僅僅隻是因為一句不甘心?
金枝的眼淚懸在冷冰冰的眼睛裏,“我不信,我要看著他是否真的厭煩我,恨我!還是老天沒有給我和他在一起的機會,還是我前世投錯了胎!”
“你同他有結果如何,沒結果又如何,如果他真的在意,就不會介意你的......”,耿先生說道末尾,硬生生把話咽回去。
如果他真的在意,就不會介意你是男是女,是人是鬼,是仙是魔,更是畜生還是風霜雨雪。
“總而言之,你已經是鬼仙了。千秋功業可不要敗在一夕之間。”,耿先生心裏有些落空,並不想金枝放不下執念。
“總而言之,即使再下刀山火海,我也不會放過他!是他欠我的!”,金枝說得聲嘶力竭,乃至太陽穴青筋顯露。
地獄十載,人間一年,再等個幾十載,他便在人間快活幾年,她豈能忍受,金枝等不了耿先生回話,冷淡言道,“你是最明白我的,我還要再重返人世,這次你要多少道行,都應該不會再少,你也不會拒絕了吧。”
耿先生失聲輕笑,“再多的道行又有何用。也罷,這次你確實還得再入一次塵世,不過已經不必再受刀山火海之邢,但因你塵緣未了,又怕你本末倒置。因而,你得把千年道行歸我,僅有百年道行與你保身。”
耿先生頓了頓,隨後托掌而出一張幻象,血色圓滑,又攀附著胎盤般模樣的血管緊緊抱著其上的畫麵。
“此是離恨珠,乃是天地荒莽之時,荒川神女所造之物,此物現已被銀鼻灰耳老鼠精從三十三天宮離恨天偷入凡塵。我可以向天帝請旨讓你擒拿歸案,眼下隻怕你渡不過人間的那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