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前生今世(1 / 2)

從屋頂漏下的雨,落在缺邊少簷的瓦盆裏濺出幾朵水花,青磚地上已濕了一大片,斑駁的白灰牆不時脫落下殘碎的牆皮堆積在壁角和著青磚上的水混合成一片片的白痕,略帶黴腐味的潮氣充斥著整個房間,破舊木機上油燈明暗不定,昏暗的燈光將房間映的陰氣森森。

屋內一盤土炕,,一位四十歲左右的婦人蹙眉坐在炕沿邊,粗糙的手端著一碗粘稠的米糊,眼巴巴地瞅著炕上錦被裏一動不動的姑娘。姑娘約莫十二三歲,瓜子臉,彎彎柳眉,濃密的睫毛微微上翹,輪廓分明卻毫無血色的唇微微張開,似睡著般寧靜。

婦人伸手探她鼻息,遊絲般的氣息讓婦人黯淡的眼神閃出一絲希望,她將碗放在炕上,一手卡住姑娘的下顎,一手將木勺裏的米糊倒入姑娘嘴裏,邊灌邊念叨:“好姑娘,你多少吃一點,吃一點就能扛過去了。那些天殺的害了你娘又來害你,你得留條命為你娘伸冤為自己報仇。”

炕上的人毫無反應,米糊順嘴而下,黏黏的流到脖頸上,那婦人猶自不甘又灌了兩勺,見仍是往外流也泄了氣,扔了木勺氣苦地哭罵:“黑心爛肺的殺才,正經主子姑娘,不過是多個人吃一口飯的事也容不下,早晚你們遭報應。”

門被粗暴地推開,一個十五六歲丫鬟打扮的姑娘,在門檻外用力跺了跺腳,惋惜地看了看腳上的錦緞繡鞋,才不甘願的跨進屋內,離炕遠遠的站定對土炕上的婦人道:“孫嬤嬤,七姑娘可好些了?夫人讓我來看看,若七姑娘好些了就搬回園子裏住。要是七姑娘真扛不過這關,嬤嬤也該做些準備了。今兒陳掌櫃送了殮衣過來,夫人吩咐若短缺什麼嬤嬤一應到庫裏支取來,不必省錢,讓姑娘走的安生就好。”說完,將手裏的包裹嫌惡的往炕上扔去。

這屋最不吉利,平日病得快死和打得半死的都拖到這屋裏,若不是夫人之命不能違,給她百銀子她也不願踏進這裏半步。

停了哭聲的孫嬤嬤,看到包裹縫隙裏露出的白色斂衣,臉立時蒼白,紅腫的眼睛怨恨地死死盯在女婢身上“夏荷,你是替夫人來看七小姐死沒死是不是?若死了就如了你們的意了是吧?。”

夏荷見她目光不善心裏打了個突,想到孫嬤嬤一貫是任由人捏扁搓圓的沒性泥人,膽氣又足了幾分,指著她嗆聲道:“你這話說的是誰?是說夫人如意了?你也是個奴才,還敢汙蔑夫人來編排夫人的不是,回了夫人一頓棍子打死你,也沒人說個不對。”

“你也不瞧瞧這裏躺的是誰,這是王爺府裏的嫡小姐!你也敢不拜不跪?你也敢來傳這話催枉生?你這樣的奴才秧子也敢來摔摔打打?夫人打死我?她是哪門子夫人?梁府裏的夫人是我們七小姐的母親,不是你那個抬不桌子的姨娘!嗬嗬”孫嬤嬤氣急反笑:“今兒我先打死你,讓你去黃泉給我和小姐先探路!”

孫嬤嬤素日逆來順受,今見小姐氣息奄奄還要受人欺辱心頭怒火中燒,抓起炕沿上的碗向夏荷頭上狠狠砸去,人也順勢撲上去,左右開弓幾記耳光麻溜迅速,夏荷還未反應過來,孫嬤嬤的掌又變成鉤,幾下便又扯下她幾縷頭發頭。

夏荷每日輕來輕去端茶奉水,哪裏有什麼力氣,又遮又擋也沒能少挨幾下,孫嬤嬤勢如瘋虎的架勢更讓她膽虛心顫。

“嬤嬤拿我出氣又有何用?小姐自己得了疫病能怪誰,是其他主子怕傳染把她趕到這裏的,你若有本事隻管去和她們算賬去,拿我做筏子救得了小姐麼?”夏荷邊招架邊退,退到門邊轉身就跑。

孫大娘連日勞累心焦力淬,見她逃了也無力追趕。雖然七小姐平日脾氣暴躁,對她也是多有責罰,但她知道七小姐心腸不壞,隻是沒有城府容易被人利用所以才在這府裏沒什麼人緣。七小姐的娘也是因著沒什麼算計,才會被誣陷下毒害妾室子嗣,關在家祠裏帶發修行,因這個老爺連七姑娘都不待見。

想想夫人臨走時對她的托付,望望炕上躺著的奄奄一息的小姐,孫嬤嬤無助的倚在門框上大放悲聲。

狄婉卿在孫氏嘶啞的哭聲中悠悠轉醒,打量著周圍陌生的一切,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舌頭,很痛,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