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居然還有臉來!”
“她難道不知道她很無恥嗎?”
“她哪知道什麼是無恥?她要是知道還會做出這種事?”
……
平時訓練有素的舞館今天異常混亂,所有人圍成一圈,把蘇蘇夾在中間。
“老師來了!”也不知誰喊了一聲,所有學生散開了,道路空下來。
但是老師確實來了,這點比較意外,平常老師都要等到上課才來的。蘇蘇看看手表,七點半,離上課還有半個小時。
老師紅著眼,拿著棍子走到蘇蘇麵前,淩厲地看著蘇蘇。蘇蘇已經能夠在老師發火時用平和的心態麵對了,今天也不例外。
老師舉起棍子,做出打人的動作姿勢:
“說,誰指使你那樣做的?”
蘇蘇被這一問問的莫名其妙,她努力忍住心底的火氣:“沒有。”
“蘇蘇——”
一個女人發瘋似的奔來,撲在蘇蘇身上,活脫脫像隻母雞。
是母親。
蘇蘇的心驟然下沉。以母親心底對這段“友情”的重視度,自己怕是逃不過挨打了。
挨打倒沒關係,隻是難免會受傷,受傷了就不能夠回家練舞了。她可不想連課餘練舞的時間都要失去,她可一直都很喜歡跳舞的。
這次事情似乎沒那麼簡單,母親和老師吵的很厲害。
母親開始眼泛淚光。
老師不以為然,看好戲似的看著母親咆哮,甚至有些輕蔑。
蘇蘇像一個耍雜技失敗的小醜,被人無情地嘲笑後還要被闖進來的瘋子搶走所有的圍觀者。
盡管瘋子並無惡意。
不過既然瘋子非要鬧出事來,她這個小醜就在一邊安心地看好戲吧。
老師和母親依舊在吵鬧,圍觀同學卻走了一些到蘇蘇身邊來。
“蘇蘇啊蘇蘇,原來你也有今天。”
“俗話說惡有惡報,那賤人自然也有賤報咯。”
“自己鬧不過就找你娘,看不出來你手段還挺多。”
蘇蘇還是不生氣,一點情緒都沒有。圍觀者看著,咬牙切齒。
“我勸你趕緊收拾東西滾蛋,不然小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一直閉眼聆聽的蘇蘇突然睜開眼,嘴角漾起與實際年齡不符的凶邪笑容,嘴唇對準女孩耳朵。
“我一直想走。”氣若遊絲的五個字飄進女孩體內,緊握的手緩緩鬆開。“你不知道嗎?”
事情說破,蘇蘇的眼睛明亮起來,不滿的情緒也緩和多了。
原來自己欠缺的一直都是一個表達的機會。
母親與老師的爭吵還在繼續,蘇蘇不知道母親有沒有知道自己在比賽時犯下的事,可她知道這次是一場惡性吵架,並且母親的立場非常明確堅定,好像根本不在乎老師的感受。
還真是很少見呢。
那個為朋友放棄尊嚴的母親,大聲喊著“友誼地久天長”的母親,今天去哪了?
今天她居然想要與老師撕破臉皮。
唉,這世上不可能的事情太多了,可能的事情也太多了。
“我自始至終都沒有把你當做朋友,你隻是我的一個傭人而已。”
傭人。
如此殘酷的世界。
看看,這就是有心人的待遇。被狠狠地從別人的世界割走,一點點痕跡都不能留下。
母親真倒黴啊。
原來友情是一種毒,它沒有解藥,從古至今都沒有人把這道亦題亦謎的東西解出來。
我親愛的母親,延遲了三十多年的結局,望你能安好接受。
周圍依舊喧囂。是的,母親要帶她走。一旦坐上汽車,這裏所有的一切,好的,不好的,疼痛的,傷心的,就都與她無關了。
她會去到一個新的舞館,永遠都不再回來。母親也是一樣,永遠都不會回來。
這些驚險的昨日,終於成為了蘇蘇心中永遠的噩夢。
雖然她已經在這遭噩夢裏活了三年。
蘇蘇坐在車上,看見窗外的景色,車一嘯而過,窗外的景色誰也看不清。
其實她本也無心觀賞這些美其名曰說是風景的高樓,但是車內悶重的空氣使她不由自主地往外邊看。
總是莫名其妙就到了家。屋內的腳步聲與屋外的晚風對比一下就是歸宿的感覺。
對於新舞館她沒有報太大期待,隻要能練舞,能好好活下來就行了。
幾年後,蘇蘇再次回憶這一段時,想她當初要是對新舞館有點期待就好了,至少她們之間不會存在那麼多的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