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到時候你師兄會接任掌門,他是個很認真的人,會把門裏管理的很好。以後你要是有不明白的事,就去找他。”
不等我說話,他轉頭看著天,臉上輪廓很清晰,陽光染出光影:“這套劍法,是我最後要教給你的東西。它很難很不好練,但招招精細的毫無差錯。如果掌握得好,它會救你很多次。”
“阿故,一定要好好保護好自己。”
我滿臉都是酒,鼻子裏充斥著桂子清甜的香氣和濃鬱的酒味,我想就算現在哭出來也不會有人發現。但是打了好幾圈的眼淚又回去了。這種酒味,在多年以後,我每次想起師父,都像是繞在我鼻尖。
這是我不喜歡喝桂花酒的原因。
練劍回來經過啟明湖,隱約看到亭上人影晃動,走近一看才知是師兄和秋窗。幾日之前秋窗在炎辰殿與我碰見,她主動同我打招呼。她長得很漂亮,眉毛微微上揚,雙瞳剪水,臉色瑩潤,雙唇微抿,眉眼雖然不濃麗卻清雅別致。同我打招呼時行揖禮的動作,亦是貴族門庭長久調教的大氣溫婉。
我想象她曾經是公主的時候,戴著金釵首飾,穿著顏色鮮豔的錦緞襦裙,應該是很好看的模樣。我隻能在心裏悄悄承認,我不如她漂亮,也不如她有才華,更不如她性情溫雅。
師父一直致力於把我培養成一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大家閨秀,結果最後成了吃喝玩樂樣樣精通的廢柴……
從前秋窗還沒來玄青門的時候,師兄曾教我下棋。這事本該師父教我的,但最後以我上了八節課後還沒搞明白“馬”要怎麼走而告吹。在師父徹底斷定我對下棋一竅不通的時候,師兄自請來教我。結果我在半個時辰之內把初步規則全部掌握。後來九唐驚訝的問我師兄是如何做到的,我撇撇嘴回她:“沒什麼。他給了我一本棋譜,說我背會一頁他就給我做一次我最喜歡的清蒸鱸魚。說完他就出去了。”
師兄從五歲學下棋,如今已經二十四歲了。在我進玄青門到現在的十年裏,我從來沒見到他輸過。如此高明的棋藝,秋窗竟然還能與師兄殺成平手,比起來我的水平實在是太慘不忍睹了。
這時候亭中博弈正酣,師兄手捏一顆紅子盯著棋局轉了好半天,秋窗先看到我,勾起嘴唇笑了笑。師兄一回頭,看見我一愣,招手道:“阿故,你來學學。”
我磨磨蹭蹭走過去,坐在一旁觀摩。秋窗給我倒了一杯茶。
幾個回合,師兄修長的手指執起一子落在秋窗的黑色的“帥”旁邊,秋窗忽然眼睛亮了亮,隨即輕歎一口氣:“我輸了。”
我趕緊湊過去看棋局,師兄準備收棋盤,被我一把按住,用手指頭指著道:“這怎麼就輸了?把這個子跳到這邊來不就好了?喏,就這個位置。”
師兄看我好一會兒:“阿故,上次白背了,把鱸魚給我吐出來。”
秋窗在旁邊掩著嘴憋笑。
午後的陽光,以一種精巧的角度鋪開在啟明湖上,成群的魚一尾尾西行,遠處鬆樹林裏錚錚的鹿鳴,傳過來已經成了一片忙音。